“主子,白纱传来消息,贾府又出事了。”一紫衫女子匆匆从外间掀帘而入,语气却与行动不符,十分平静。
倚坐在栏杆上的白衣女子毫不在意地道:“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那府里近些日子以来何曾安宁过?再则他们出不出事与我们又有何干系?只别叫敏姐姐同玉儿知道,平添烦心之事就好。”
紫衫女子秀眉微蹙,略显忧虑地道:“只怕主子听过详情之后便又是另一种心思了。主子可知此次乃是何人出事?”
白衣女子清冷的声音中略微染上些许笑意:“紫叶不说,我如何知晓是谁出事了?那府中得我惦念者左不过三位姑娘与珠大奶奶罢了。这大奶奶一向安分守己,一心只在教育好兰哥儿,必不会出事的;三位姑娘亦不是一无是处、任人宰割之辈,想来亦不至叫自己身处危境。你且说说还有谁能叫我插手他们家的事儿的。”
紫叶便将迎春被逼婚一事源源本本地叙与自家主子听,说完只见自家主子果真一改之前的不在意,无意识地盯着池中鱼儿思索着。
良久,雪翎方开言:“紫叶,速叫白纱亲自去调查清楚这孙绍祖的为人,本君要最为真实的消息。”
紫叶肃然应是,随即又道:“主子这话说的可有欠妥当。我们姐妹什么时候拿那些道听途说之事来敷衍主子了?”
雪翎微微一愣之后,轻笑道:“是是是,是本君说错话了。谁不知本君的四大侍者办事能力等诸方面皆属一流,岂会做出敷衍主子之事?本君一时失言,还望紫叶侍者多担待,切莫生气。”
心知自家主子乃是趁机调笑与她,紫叶难得嗔怨道:“又不正经了。这会子,主子哪里像素来冷若冰霜的雪神,真真是欺世盗名了。”
雪翎眸光微暗,呢喃道:“冷若冰霜啊?雪神确实是那样呢,可惜我是……”
觉察到自家主子略显失神,紫叶不觉出声相唤:“主子……”
雪翎当即回神,以微笑掩饰道:“时间亦不甚宽裕,你还是快些去与白纱传话吧。若是耽误了,可就有可能连累了迎姑娘的终身幸福。”
紫叶领命而去自是不提。待紫叶离去后,雪翎之情绪便一直处于低潮之中,神情似怀念似怨怪,更不知水榭之中与何人来过又走了。
再说贾琏亦是多方打听这孙绍祖之为人,却是知道的越多越是气愤。一气贾赦毫不念父女骨肉亲情,竟忍心置迎春的终生幸福于不顾,将其推入火坑,只为去抵五千两赌债;二气孙绍祖心术不正,成心设下陷阱迎贾赦入套。
只可惜即便知道了孙绍祖的为人,贾琏也没法子解救即将入火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唯有回去同凤姐商议看看。
凤姐听了贾琏打听的结果后,便道:“若那孙绍祖真如你打听到的一般,二妹妹便如羊入虎口了。”
贾琏冷哼道:“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吗?老爷也真是狠心,为了自己的私欲,竟连卖女之事都做得出。”
凤姐一脸难色,叹息道:“若只是嫁女倒也罢了,好歹二妹妹的身份也不辱没了他。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这府里还能保二妹妹一时。可是原是老爷欠债在前,加上二妹妹素来软弱木纳,真嫁过去还不被捏得死死的。”
“正因如此,才问你有没有法子搅混了这桩婚事。”
凤姐斜睨了贾琏一眼,长叹一声:“我便是再厉害,也那长辈没法子。这事儿连老太太都管不了了,更何况我?”
贾琏谄笑道:“我的好奶奶,你也别在我跟前装了。若说你没法子,那这府里还有谁会有法子。”
凤姐也不多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四姑娘。”
贾琏闻言,不由傻眼了,旋即微沉俊脸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法子?何况她始终是那边府里的,这边的事管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
凤姐神秘兮兮地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吧。”
贾琏也是知道自家这位奶奶的厉害的,故而也就不多言了。
次日一早,凤姐去给贾母请过安之后便往迎春居处而去。凤姐来时,恰巧探春惜春也在迎春处陪其解闷。
“哟,来的可巧了,姊妹们都在呢。正好,省得我让平儿一个一个叫去了。”
迎春见凤姐来了忙起身相迎:“二嫂子怎么来了?”
凤姐拉着迎春的手,笑道:“还不是为了妹妹的大事。前些日子老爷给妹妹说了人家,今天嫂子就是来问问妹妹的意见的。”
迎春淡淡道:“自古婚姻大事皆有父母做主,迎春一个女儿家能说什么。”
惜春冷冷地嘲讽道:“这做亲人的要把自家人推进火坑前还想要当事人同意,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日后还想二姐姐自己承担造成自己不幸的祸首之名不成?”
凤姐也不恼,只对着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会意随便指了个借口将丫头们带了出去,
凤姐见四下无外人,便对着迎春关切道:“二妹妹,实话同你说了吧。老爷一提这件事后,你琏二哥就去打听那人的品性了。可这结果却不是我们所喜的,所以你哥哥同我便想为妹妹搅黄了这事儿。可又怕妹妹另有主见,所以才让我先来探探妹妹的口风。”
迎春尚未开言,惜春便急切地道:“既然对方品行不好,那自然不能让二姐姐嫁过去。二嫂子有什么法子快些说来听听吧。”
凤姐道:“四妹妹莫急,这法子还得四妹妹帮忙才成。”
三姐妹互相对视一番,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凤姐。
见姐妹三人均一副疑惑不已并催促着自己为她们解惑地样儿,凤姐好笑地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说与你们听。”
四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一番后,探春首先提出了质疑:“二嫂子如何知晓格格会帮我们?若是格格不愿意,那二姐姐岂不是要……”
凤姐满怀信心地道:“格格一定会帮这个忙的。当初我小产之时,格格都愿伸出援手,请了紫叶姑娘相救。更何况如今攸关二姑娘的终身幸福,格格又岂忍心无视之?”
惜春又提出疑问:“那为何要我去?”
凤姐笑道:“这事儿还非四妹妹去不可。一则那些下人们都不甚可靠,二则便是我们的心腹去了亦未必进得了长公主府,三则唯有四妹妹去名正言顺,不会惹人疑窦。”
姐妹三人闻言又是不解,凤姐继续解释道:“四妹妹毕竟还是宁府的嫡姑娘,珍大爷的胞妹,若是回宁府住两天这府里也不会有人拦着。然后四妹妹求了珍大爷让你出门走一走,想来珍大爷也不会不同意。我想只要出了这府之后四妹妹想悄悄地去找卿雅格格也就不是难事儿了。”
惜春点头算是赞同凤姐所言,确实出了这府想避开众人耳目去通知卿雅格格易如反掌,只是她们原想没想到从宁府那边出门罢了,否则之前也就不会瞎担心了。
凤姐见姐妹几个没别的意见,便续道:“只是此事要抓紧些办,我们那边虽可将原先老爷定下的日子拖后几日,但是也保不定能拖上多久。通知了格格之后,格格那边也需时间的。”
惜春道:“放心吧,过几****便提出回去小住之事。到时老太太若是问起缘由,我亦可以推说是可卿夜间入梦,觉得阴间日子没趣,想我弄些她生前用过的小玩意儿与她解闷。如此我看老太太她们还敢不敢在多问。”略知可卿去世底细的惜春恶作剧一般地笑着。
凤姐轻笑道:“她们心中原就有鬼,你这么说谁还敢多问。只怕晚间还要提心吊胆一番呢。”
这边姑嫂在商议对策,那边的长公主府亦是不平静。
只见传闻中已经香消玉殒的黛玉在小花厅中愤愤不平地嚷嚷着,卿雅格格亦是将其对贾府某些人的不屑明确地表达了出来。
而刚刚将京城中的这个孙绍祖的底细打探清楚并告知于雪翎之后回来却又被黛玉拦截且被要求重复一遍所知内容的白纱却是后悔不已,她应该先说重点才是,也就不至于让最后一句最重要的话被忽视掉了。不知道当玉主儿嚷嚷完了之后,我在说一次那句话,玉主儿会有什么反应?
想着想着,白纱有看了看还在嚷嚷“无情”“自私”“卑鄙”等话语的黛玉,又看了看明显在心中鄙视贾府的那几个人的卿雅。见她们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最后所言之语,便继续想着:不过主子方才为何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姻缘自有天定”“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唉,难不成这就是侍者与神君的差别吗?
许久之后,当黛玉与卿雅终于觉得该做些实际的事情帮助迎春之时,她们忽然发现白纱正一脸困惑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出声唤道:“白纱,你有什么困惑之事吗?”
白纱闻言,抬头傻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情而已。”
“什么事想明白,可否说来听听?”
“就是我方才跟主子说了这京中的孙绍祖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孙家子孙,而是在十来年前设计一串事故之后趁机冒名顶替的,并且那真正的孙绍祖曾受迎春姑娘的救命之恩现就在敏玉山庄旗下效命。然后主子就说什么‘姻缘自有天定’‘有缘千里来相会’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