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了?”方进水榭,紫叶便听到里间传来胤祀的声音。可惜进来的人一个尚在昏睡,一个不想搭理,里间的人注定听不到回音。
闲坐里间的胤祀不闻雪翎的回应,又看到紫叶抱着雪翎入卧室,略带担忧地问道:“她怎么了?”
紫叶冷淡至极地答道:“主子元气尚未复原,却不肯善待自己,我只好动点手脚,让她安心地歇一歇了。”
闻言,胤祀的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语中满含幸灾乐祸地道:“紫叶侍者可是忘了不久前她说过的话?”
紫叶一听,顿时僵住,脑海中翻腾着前些日子自家主子醒来之后说过的话。
且说雪翎醒来得知自己在沉睡时竟毫无所觉地中了雪女幽若的“醉雪”,不由恼羞成怒地扬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原是正常反应,没什么不对的。不过三番四次地中了人家的暗算的雪翎随后又立下誓言:若再有下一次,她必要送那人一份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大礼”,好好报答报答。若忽略其说话时脸上狰狞的足以吓哭小孩儿的表情,众人许会相信她的所谓的报答。但她明确地表现出了她是要报复并非报答。
想到自家主子咬牙切齿地说出“大礼”二字,紫叶便寒毛直立。主子善解人心,连素不相识之人最怕之事都能摸透,更何况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她。如今只愿主子醒来时心情能好些,别再联想起以前被暗算之事。
紫叶乐观地想着,却在瞥见笑的开怀的胤祀时完全失去了信心。这人一向嫉妒自己四姐妹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尤胜于他,今日若不落井下石,只怕天要下红雨了。
胤祀自也是看到了紫叶的表情变化,却只回以更灿烂的笑容,好似在告诉她“你想的没错”。
所幸雪翎醒来之时,胤祀因有事先行离去了。没了他在一旁挑唆,紫叶自然安全过关。
当感知到房中无别人时,雪翎略显疑惑地问:“奇了,今日我们出去了这般久,他竟没来发表意见?实不像他之作风。”
紫叶嘟喃道:“不是没来,是来过了。若非有事要办,只怕如今还一直守在这儿了。”说着又正色道:“主子,你说他又不想当这人间的帝皇,偏又在这中间瞎掺和些什么?”
雪翎很是干脆地说道:“他嫌日子太无趣!”
紫叶白眼一番,道:“若是如此,那为何不会夺仙界玉帝的宝座?那样不是有趣得多?”
雪翎叹道:“一开始他只怕是因着良妃才有夺嫡之心的。你也知道良妃卫氏因出身卑微,所以在后宫过的日子不是甚好。而她又让风魔无痕感受到了风母般的关爱,自然而然地就真心视她为母,尽心待之。良妃死后他又知道了我们在帮胤禛,如此岂会不和我们对着干?”
顿了一顿后,雪翎又道:“而这中间少不得有人使风魔误会了什么,才决心与胤禛做对的。”
紫叶略有所悟道:“主子,你可有发现其实当今圣上与风主子的真容有几分相似?虽然八爷原就是风主子的原貌,他们兄弟相似论理也是正常的。可是为何转生的诸人除玉主子是你隐了其真容外,唯有龙神的转世并非原貌?”
雪翎低头沉思,不一会儿便恍悟道:“我道为何风魔无痕一直不曾发现祀哥哥的魂魄只有一半被他封印,毕竟一半的魂魄与完整的是有些微差异的。原来他是知道的,只不过误以为另一半在轮回道中出现了意外转世为胤禛了。所以他才会一直针对胤禛。”
紫叶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必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么说来他很有可能会再生它计,图谋篡位。比如与德妃联手?”
雪翎轻点螓首,却使得紫叶惊呼:“那便糟了。方才我模模糊糊的好似听见八爷是去见德妃,本以为是我听错了,如今瞧来确是真的。”
雪翎微皱秀眉,道:“看来德妃又有蠢蠢欲动之势了。莫不是以为本君久未露面,就没人能治得了她了?”
紫叶担心道:“该不会是八爷向德妃泄了主子的踪迹吧?德妃知道便不顾忌主子了。”
雪翎笑道:“那倒不至于,原他恢复我的真容就是为了不让人将我认出,又岂会告诉德妃?以他二人的立场与性格虽然联盟了,必然也是会互相防备,所以定然难成气候。很不必太过忧虑。”
果不出主仆二人所料,德妃与八爷联手安置了心腹在养心殿——雍正的寝殿,又令其悄悄地在养心殿正殿——雍正办公之处——的香炉中参了一点无色无味的毒香,又在雍正的朱砂里参了相辅相成的毒墨香。
他们原想借此致雍正于死地的,不料当初紫叶给了蓝茵一枚可以辨毒的珠佩。以致蓝茵一进养心殿正殿便觉察了不对,当即撤换了殿中所有的可疑之物。
经由林家风阁的查证之后,所有线索皆指向德妃。雍正恨怒不得,唯有叹道:“俗语有云:虎毒不食子。为何她却狠心至此?”
此年五月二十二日,外人皆知皇太后病重,帝后亲侍汤药,昼夜未眠。次日丑时,皇太后崩。太后梓宫奉安于宁寿宫,九月初一入葬景陵。
事实上那夜却是蓝茵怀揣先皇密诏并风阁送来的证据去见德妃。
德妃见蓝茵一来便自行禀退了左右,不由略带怒意地道:“皇后也太不把哀家放在眼中了。随意禀退哀家身边之人是何道理?”
蓝茵恭恭敬敬地道:“皇额娘息怒,臣妾此来所要说之事,不适于外人知,故才自作主张禀退左右。”
德妃以长者之姿高坐东面炕上,道:“哦,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有什么事要与哀家说的?可是哀家有违宫规之处?”
蓝茵不答,仅呈上证据,叫德妃自己看个明白。德妃怎会不知是事迹败露?只不过仗着雪翎不知所踪,宫中无人可辖治她,便有些有恃无恐了。毕竟她是皇帝的生母,皇帝担不起弑母的名声,其他人更是不敢动她了。
德妃随意翻看了那些证据,佯怒道:“这是谁在诬陷哀家?即便哀家与皇帝不甚交心,也毕竟是母子,岂会做这等事情?”
蓝茵就像面对狡辩的小孩一般,叹道:“是不是诬陷皇额娘心知肚明。万岁爷也想知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额娘就狠得下这个心?”
德妃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辩道:“皇后这是在指控哀家?凭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什么证据就想定哀家的罪,你们就这么容不下哀家么?”
蓝茵劝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额娘不奇怪我们的证据从何而来吗?既然我们都拿到证据了,额娘觉得再狡辩下去还有意义吗?”
德妃心中也在怀疑是不是那个人想让她背了全责,或者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想与她合作的?不过疑惑归疑惑,德妃仍是死不松口地道:“哀家知道皇帝不曾把握哀家当作母亲,但是真想不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害哀家。依哀家看,先皇定是被他所蒙蔽才会立下那份遗诏。看看自他登基以来都做了什么:先是将自己的亲弟弟拦在城外,不让他及时致奠先皇;后又将他贬去遵化守陵。接着又贬了老九去西宁;现在又要除去自己的生母了。以后还不知会有谁要遭他毒手呢。倒不知日后他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皇。”
蓝茵摇头道:“额娘为何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先皇指定万岁爷继位自有其道理。十四爷出言不逊,行动鲁莽才遭贬谪。九爷是去西宁建功立业的,如何称得上‘贬’字?今夜臣妾来也只是告诉额娘勿再做傻事而已。”
德妃冷哼:“说的倒是好听,却也只是巧言令色罢了。”
蓝茵见德妃毫不收敛,便道:“臣妾劝额娘还是谨记大长公主曾说过的话为好。”
德妃明显的一怔,随即又想到那个人不在,不能把她如何,不过却也不在强辩了。蓝茵见德妃暂时不再死撑着了,便跪安退了出来。与等在外间的雍正帝一同离去,此时天已近卯时,快到上朝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蓝茵无奈道:“她不会就此罢手的。”
胤禛只应了一声“嗯”,便先行回去更衣上朝了。蓝茵回首望着德妃的永和宫,眸光深沉。思及怀中密诏,不由又转回永和宫。
德妃的事并未在这深宫之中留下多少波澜,只除了远在遵化的十四爷悲痛欲绝外。此后不久所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后宫的许多事都产生了变动。
雍正元年十一月,皇贵妃年氏与贤德贵妃贾氏同时喜怀龙胎,后宫一片沸腾。毕竟当今万岁爷膝下唯有三子:弘时,弘历,弘昼。虽他三人已成年,但其母地位均不如现有身孕的两位。
凭着所谓的“子以母贵”传统,两位贵妃若是有幸诞下龙子,将来便是被立为储君也不无可能。
而怀抱着如此想法的皇贵妃年氏又岂容得那个贾贤德来抢自己的风头,故一条毒计就此浮上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