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雍正元年的“上元节”亦即“元宵节”。因为尚在国孝期间兼之当今皇上崇尚节俭,故此年元宵较之往年少了许多的铺张浪费与奢华。
穿梭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欣赏着两边的花灯,一身男装的雪翎显得格外的有兴致。“许久不曾如此惬意的赏过元宵灯会了,今日必要玩个尽兴。”
跟随的青鸾白纱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初来人间的那几年,主子就把人界好玩的都玩了个遍,最后嫌无趣了才记得去办正事。今日却又有兴致,可真难得。
黛玉略感愧疚地说:“若非为了玉儿,姐姐也不用在那地方委屈了三年。”
雪翎笑道:“傻妹妹,虽然与那些个斗法是麻烦了些,但那何尝不是一种乐子?再者说了,能让你欠我个人情,可是我一直盼的事呢。”
虽知道雪翎是在安慰自己,但是黛玉仍笑道:“如此当是姐姐欠我人情才是。”
正说话间,突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可是林妹妹?”回头一见却是宝钗同贾家姊妹。
见真是黛玉,几个姊妹不由笑道:“真是林姐姐(妹妹)呢。缘何如此打扮,也亏得宝姐姐能认得出,我们倒不曾一眼认出。”
黛玉打过招呼之后,方对着宝钗道:“宝姑娘好利的眼睛,如此都认得出黛玉。”
宝钗平和自若地笑道:“林妹妹自有一份气质,如何认不出?几位妹妹只是一时未注意罢了。”
雪翎别有意味地笑道:“如此说来,宝姑娘还真是有心了。在这人山人海,满街花灯之中,竟还能有如此利眼。”
宝钗面上微红,努力忽略雪翎的讽刺,道:“我只是多注意了些周边人罢了。既然大家遇到了一处,不妨一起赏玩?”
雪翎淡淡地拒绝:“不必了,我同玉儿一身男装,若与姑娘们一道,恐有损姑娘们的闺誉。”
宝钗秀眉微皱,以一副长辈的口吻对着黛玉道:“林妹妹,便是林姑妈未曾教导妹妹闺训,妹妹也当知何可为,何不可为。妹妹今日之行为可是有违礼教了。”
雪翎不待黛玉辩驳,便似笑非笑道:“宝姑娘这是在暗指本宫无人教养,不懂礼教吗?”
宝钗虽然意在责备黛玉,但也有指桑骂槐之意,却是万万不敢承认,只唯唯诺诺道:“奴婢绝无此意,公主切莫多心。”
黛玉沉下脸道:“黛玉虽父母早亡,但也有家中嬷嬷,外家长辈,尚不至于无人教养。不知宝姑娘究竟是何意思?”
惜春亦有些不悦道:“林姐姐自小长在荣府,与我们姊妹一处教导。宝姐姐可是也说我们没教养?不过也是,宁荣二府哪个不夸宝姐姐的大家风范,我们自是比不得宝姐姐的教养都的。”
惜春此言一出,宝钗顿觉尴尬,心中却还暗恼黛玉迷惑了众人,使得大家都偏帮与她。为了不引起贾府姊妹的反感,宝钗忙讪笑道:“我原是出于关心林妹妹,便不曾细想,以致失言了。还请诸位妹妹见谅。”
众人皆是淡淡的不做表示,雪翎更是理都不理,直接对黛玉道:“我们该走了,待会儿便没时间细瞧了。若是让轩钰等久了,可就麻烦了。”
黛玉也不想理会宝钗,只好对着贾家姐妹歉然一笑,施礼道别。
元宵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贾府姊妹对宝钗都是淡淡的。幸而宝钗脸皮够厚,才不致在贾家住不下去。
再道雪翎姐妹与宝钗等分道之后,又自顾自地赏玩。主仆四人来至一处高台前,只见台上挂满了花灯,灯上还提有诗词。却原来是有名的青竹客栈的主人家在今日制了这许多的灯谜,供过往的赏灯之人来猜。
主人家还设置了不同难度的灯谜,分为十关。若是闯过五关,便可得主人家珍藏的出自名家手笔的扇子一把;若有闯过八关者,需再决胜负,胜者可得传说中是秦穆公为女儿弄玉打制的碧玉萧一支;若能连闯十关并胜过其他同样闯过的,便由主人家送上一把唐代古琴“梅花洛”和传言已失传的琴谱《广陵散》。
黛玉一见那琴谱便来了兴致,拉了雪翎便要去猜灯谜。
雪翎看了看台上的人群,便道:“若你想要那琴谱同林竹说一声便是了,何必上去与人挤呢?”
黛玉嗔道:“方才是谁说要玩个尽兴的?这会儿子倒嫌人多了。若真如此,那为何不同他们一道直接去酒楼坐着,还拉了我来这儿?”
雪翎讪笑道:“你也知我最不会的便是猜谜,便是去了亦没趣。”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轻了。
看着黛玉垮了下来的嘴角,雪翎忙改口道:“还是去吧,自己得的才有意思。也省得待会儿他们瞧扁了我们。”
青鸾与白纱在后面不住地偷笑,雪翎恼得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黛玉拿到的第一个谜面是说以“元宵”二字打一成语。黛玉心中立时有了答案,却故意为难雪翎。
雪翎看着谜面,不屑道:“此题便是三岁小儿都知道,你真是小瞧了我。我尚不至于如此不济。”复又得意地写下答案:一朝一夕。
青鸾见她们答出来了,又从第二关选了一盏荷花灯来,只见写道: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打一动物)
雪翎眼儿微转,头略偏,笑道:“这个我却也是晓得的。”
黛玉笑道:“如何都出这些简单的?可不就是礼多了,无处送么。”接着便要雪翎提笔写下答案。
雪翎亦不客气,接过笔,以簪花小楷写了个“鱼”字。
如此闯至第五关,却是以诗对诗,须要是同一谜底的。黛玉那选的是花灯上写着:只织白布不纺纱,铺天盖地压庄稼,鸡在上面画竹叶,狗在上面印梅花。
黛玉不假思索地提笔写道:此花自古无人栽,每到隆冬它会开,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
此后皆是以诗对诗。黛玉一路猜来,谜底涉及了天文地理,然对于四人而言,都算不得什么。旁边的人见了,皆赞其才思敏捷。
直至第十关,是从一首诗中打四种药名,黛玉轻念谜面:“四月将近五月初,窗纸刮破重裱糊。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
雪翎轻笑道:“药名该是你最少接触的,只是不知这四种可知否?”
黛玉摇头道:“倒是可以猜猜,只不知有没有这些个药名儿。”
雪翎道:“你只管说了,我听听再答。”
黛玉笑道:“却是忘了你的医术可不下那些个神医,必是知道的。不过你现在可是考我了。”虽如此说,却也是认真道:“后两句好解,应是‘当归’‘白芷’。首句指的时节应属‘半夏’,却不知有无此药名?接着说的是那窗纸是才糊上去的,不知对应的药名是何?”
雪翎闻言,便提笔写下:半夏、柴胡、当归、白芷,又让青鸾去交了各谜面同谜底。最后得知通过第十关的尚有另一组,主人家有请过关者到店内再决胜负。
黛玉等逶迤而至,却见是宝钗同贾家姊妹。宝钗此时心中再次升起“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慨。
黛玉见是她们,便不想多比了,倒是雪翎坚持。最后加试的谜面是一个“楚”字,打一成语。
黛玉在雪翎的催促之下,又见宝钗等尚无答案,也就不多让了,道:“应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此谜底须采‘摩顶格’法,谜底需两字以上,谜底的第一个字分成上下两个字,取下半截的字连上下文读切合谜面。第一个字”覆“取下半部,有”双“的意思,”巢之下“为”木“,双木为”林“,”无完卵“是”蛋“的一部分,与”林“组成”楚“,切合谜面。不知在下说的可对否?”
宝钗眼见着黛玉拿走了“梅花洛”与《广陵散》,不由咬牙暗恨。雪翎瞧见了其眼中瞬间闪过的精光,嘴角微微上扬,犹如见到猎物的猎人。然则此时的雪翎尚不知自己亦成为另一个人眼中的猎物。
“玉儿,为何方才想让她们?”
黛玉微笑道:“我与她总是看上同样的,有些东西我自然不会让,但是这古琴同琴谱让了也无妨。”
雪翎摇摇头,不赞同道:“琴亦是想得到知音的。若是在她手中,只会沦做工具,岂不可惜?”好像宫中的贾元春就是擅琴的吧。
白纱不屑道:“真不知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为何就如此执着于一些身外的利益?”
雪翎叹息:“只怪她心志不坚,易受挑拨,亲手毁了自己的前途。”正说着,却觉周围的人声瞬间消失,一片宁静。
青鸾叫道:“不好,有人设了结界困住我们了。”
雪翎见青鸾与白纱合力都未曾撼动结界,便挥手阻止,又对着空中道:“无痕,你身在人间还妄动法力,就不怕他们觉察到,治你的罪吗?”
“觉察了又如何?我即称毁灭之神,难不成还怕他们?况你又封了冷域与人间的通道,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嚣张霸气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何必如此执着,是缘是孽都早已了结了。现在的你我都不再是当初的样子了,执着还有意义么?”
“雪,有没有意义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你还是随我回去吧,免得累及无辜。想必被我封印的风神没了我的元灵支持,可是撑不了多久的。”
青鸾与白纱闻言皆阻止道:“主子,不可再去了。你现在的状况如何能对付他?”
黛玉亦是担忧地看着雪翎,以眼神劝她莫去。
雪翎以眼神安抚了三人,古怪地笑了笑,道:“去便去,本君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