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头慈母西归,
年尾盖房起屋,
你若问我,什么最难?
唯有钱财。
天堂有遗愿,
人间难成全,
幸得兄弟相帮,知己解囊,
许吾之美梦。
邹氏走的第七天,即头七,启带着全家去坟头烧纸。
“奶奶以后就长眠在这了,想奶奶的时候可以来坟上看看,给奶奶的房子出出草,培培土。”
“爸爸,奶奶以后不回家了吗?”
“奶奶以后住自己家了。”
“那我可以来和奶奶住吗?”
“不可以,奶奶房间小,没有你的床。”
“那以后可以找奶奶讲故事吗?”
“不可以,奶奶累了以后都要睡觉,不能说话。”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看奶奶呢?”
“清明、过年都可以。”
“哥哥,奶奶没死,以后我们可以来看她。”
“死了,就是死了,你没看好奶奶。”
“我……妈妈。”
阿龙大哭起来,他确实没看好奶奶,奶奶就在他眼前倒地,他什么也没做,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又能做什么呢?
“小虎,奶奶有自己的命,时间到了,她也该休息了。”
“可以后你们不在家,谁陪我们?”
“哥哥,我可以陪你玩啊!”
“不要,就要奶奶。”
两兄弟吵了起来,阿龙拉着哥哥的手,不停的摇,小虎却回头不理他。启忍不住失声流泪,跪在地上不停的用手捶土,他觉得自己没照顾好母亲,母亲才有如此下场。淑娴看在眼里,也没有去安慰,这半个月一直嘣着,没在外人面前流泪,这会儿发泄一下也好。
“淑娴,你……说……我是……不是……逆子?”
“启哥,你别太伤心,事已至此。”
“怪我啊!没让她老人家过一天好日子,就走了。”
说完也不顾淑娴,自个开始抽自己耳光,淑娴急忙去拉,启挣脱后继续,两孩子也吓哭了,淑娴不知所措也跟着哭起来。正好遇到杰下班回家路过鬼儿坡,大老远都能听到淑娴的哭喊声。
于是停下车,拖着嗓子喊:“大娴子,你只是怎么了”。
“杰哥,启他在打自己嘴巴(耳光),劝不住。”
“你等我一下,别着急,我来看看。”
杰放下单车,大步向前,赶到时,启已经抽打了百十来下,两颊也已通红。
“你这是干什么?叔娘要知道了不心疼死啊!停下。”
杰一边大声斥责,一边伸手去抱,启这才停下不挣扎。
“启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往前看。你瞧瞧这两侄儿,再看看大娴子,你不管为了谁都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听哥的,收拾一下回去了。”
“杰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母亲就摔了一下,我就救不了她了。”
“不是你的错,我听秀说了,是医院条件有限,也是她老人家命吧!你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这个家还得指望你。”
两人说话之时,淑娴带着孩子先回去了,杰哥在,她也放心。
“启子,叔娘生前有盖房的遗愿,不如你今年就盖了。”
“娘走之前,我还有五千多,现在身边只有两三千,差得太多了。”
“以现在的工价和物价,盖四间得多少钱?”
“工价和伙食费大概三千,材料费大概四千多,主要是水泥和钢筋贵,两样在三千左右。”
“那你材料钱是有的了啊!自己又会做,也差不了多少钱。”
“除了我的工钱,我得准备六七千。”
“要不这样启,我们一起盖,材料费我先垫着,最后算你的工钱来抵,差得我先借你,以后有了再还。”
“不行杰哥,这样你得准备一万多,都可以盖两层了。”
“我盖两层干什么?一儿一女,我准备盖四间,就够了。你把老屋拆了盖,我就盖在你隔壁园子里,以后就好来往了。”
“我……”
“别说了,今年不盖,你就得等三年。三年后,两个孩子读书也要开支啊,趁现在阿龙小,先盖起来,以后慢慢装修。”
“可我……”
“别我啊你啊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们跟屋里人说说。”
“杰哥,我暂时那还得了你那么多钱,不行,我再缓缓。”
“别婆婆妈妈的,两家一起这料子也好进,运费也好出,听哥哥的先盖起来再说。”
“那我得拖你多少年?”
“打住啊,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你回去和大娴子商量一下,我跟秀说声,后天我们在你院里好好合计一下。”
“杰哥,我……”
“我还有一件事说。”
“你说。”
“叔娘事前我和茗哥提过,让小虎、阿龙和翔子三兄弟拜他为师,好好识字,学学文化。”
“好啊!阿龙刚出生时,我们就有这想法了。大茗哥什么意见?”
“他也同意,只是有些迷茫,他觉得知识没用了,现在讲的是金钱和势利。”
“这国家不是一直提倡,知识改变命运,教育强国吗?”
“走吧,先回去,准备一下我们中午过去。”
“好的,等我烧完头七包,马上就好了。”
“好的,我也磕个头。”
两人打开坟四角的孔洞,每个洞里烧了一个纸钱包,灰烬后盖好,两人才下山回家。
“你脸怎么样了,也就你对自己下得去手。”
“没事,我皮厚着呢?来我有事和你说。”
“等会儿说,我先洗个毛巾给敷一下,别肿起来了。”
“你先别去,先听我说。”
淑娴根本没理他,直接进屋打水拿毛巾去了。
“来,快敷一下。”
赵娘刚从地里回家时,在沟口遇到淑娴,两人说起了启打脸的事,回家放下背篓,就专门过来看望。
“启子,你怎么这么狠啊!对自己都能下这手,你看看你那脸,明天不肿成猪头。”
“没事,嫂子。我打几下心里舒服,要不难受。”
“赶快敷一下,别青了。”
“好的。”
“启哥,你刚要说什么事?”
“两件事,第一件杰哥准备和我们一起盖房……”
“我们没钱啊!”
“听我说完。杰哥说,他准备盖在这边园子里,我们拆老屋盖,这样拉材料方便,运费也好算。所有材料钱他先付,做完后再用我的工钱抵扣,差他的以后慢慢还。”
“启子,这事好事啊!年前都听叔娘说你们准备盖屋。”
“可是我们没那么多钱。”
“这杰子也说了,做完慢慢还。”
“我觉得也可以,你看启哥,你帮他盖房,工钱也有两千,我自己有差不多三千,也就五千了,最多就借两千,明后两年就能还上。”
“你们都觉得行?”
两人使劲点头,心想——你们是兄弟啊!相互帮助一下是应该的。
“启哥,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杰哥打算叫上我,带着小虎、阿龙和翔子去拜茗哥为师,我答应了,准备下午过去,你给两兄弟准备一下。”
“好好,这是好事。”
“启子,嫂子觉得学知识是好事,可学校也在教啊,非得去拜光棍为师。”
“嫂子,这茗哥肚子里装的墨水跟大海一样,学校那几个老师不能比,你再想想这一年的对联,那字写得跟大姑娘一样,就凭这将来就吃不完。”
“启子,嫂子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觉得茗不吉利,这人晦气。”
“嫂子,这都什么社会了,还说人家臭老九,好歹现在也是教师,这在过去可是先生了。”
“哎呀!你们要去我不拦,我也就提醒一下,没事我先回去了。”
“吃了午饭再走啊。”
“不了,大娴子。饭还在火上,得回去了。”
吃过午饭后,淑娴给两兄弟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最好的衣服,挎上书包,准备去出门。
“启子,都准备好了?”
“好了。”
“那走吧!”
淑娴看着五人离去,不由得留下眼泪,记得自己十岁那年,也跟今天一样,一早洗得干干净净,挎着自己做的书包,带上粮食(用来抵学费),准备去报名读书,刚刚出了大门,母亲就拿棍子拦住,她要去上学,就棍子伺候。淑娴拼命往外走,母亲打断了棍子没有拦住,最后是抢了书包和粮食才拦下。石氏觉得,这女儿终究是要嫁人,学那么多干什么?最后不都是为别人培养。再说,一个女人你学那么多知识干什么?好好在家学烧菜做饭、织衣缝补,那些都男人干的事。淑娴一直不死心,可石氏守了她七天,等到开完学,才没管她。淑娴也因为这事,一直记恨石氏,有差不多半年没和石氏说话,吃饭也不同桌。今天她亲手将两个孩子送出,不但要在学校学,她还要让孩子跟着文人秀才,好好的学习传统文化,好好的讽刺封建思想。
“茗哥,我们带孩子过来了,你快来点拨一下。”
“这古时候有沐浴跟读,几位书童也都洗了,甚好甚好。二位贤弟,今日我师徒四人有缘,同入孔门,读圣贤书学祖师志,吾定当肝脑涂地。”
“你三个还不拜师?”
“给师父磕几个头。”
“使不得,良师益友,不能拘束。”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二位贤弟,日后五时,三人来寒舍,习《三字经》、《百家姓》,书写半小时。”
“茗伯伯,我想学写字,过年就可以自己写了。”
三兄弟齐声大笑,阿龙也跟着笑起来,突然茗大声道:
苔_袁枚
白日不到处,
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
“何意?苔者,草也。生于墙角,不见天日,独自生长,花开如米小,但也有时节。”
叔侄五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训诫吾等,莫悔莫弃莫悲观,小如苔花,也有大志向,奈何吾等人也,必有用武之地。”
启和杰频频点头,三兄弟却无动于衷。
“尔等,大便知其意,识其志。速回,明日再来。”
“好的,明天放学你们就来大伯家。”
启和杰出了茗家,相约晚饭后商量起屋的事。
六点刚过,杰和秀就来启家了,原本说好启过去的,杰想阿龙还小,两个孩子淑娴照顾不过来,吃完饭就叫上秀来启家。
“启子,还没吃饭啊!”
“正准备吃,你们吃了没,没有就一块吃了。”
“吃过了,你赶快吃,我院里等你。”
“那进来喝一口啊!”
“要谈正事,以后喝。”
“那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吃了。”
杰和秀也趁这会儿功夫,去仔细看了一下园子,现在撒有豌豆,长势非常好,正是吃豌豆尖的时节,秀有些不舍。
“要不等过了清明,吃完这一季豌豆尖再起,要不多可惜啊!”
“等什么等,越早建起来,越早搬进去,拖一下又到雨季了,你还没住够老屋啊?都漏成什么了?一家都成猴子了!”
“那倒也是,那现在动工多长时间能搞完。”
“按我以前的经验,可能得到年底,不过现在都用铁皮打顶了,也是用水泥砂浆,应该比以前快吧。”
杰也不管地里的豌豆,就横竖走了一趟。
“宽有大概十米,长有十五米,盖三间朝南边,有个院子,盖四间朝东边,门口只有两米。秀你说怎样好?”
“少间房也要有个院子,这以后香出嫁、翔娶媳妇好办事,没个院子秋天晒粮都不方便。”
“也是啊,盖三间朝向刚好和启子老屋一样,顺着鬼儿坡的大山丫口就出去了,沟里老房子都是这个朝向。”
两人站在园子里,这指点一下,那里看看的。
“杰哥,上来说。”
启隔着院子的木栅栏,一边喊一边挥手示意。杰和秀进院子时,启已摆下桌椅、泡好茶水。
“来,杰哥。先喝点水,抽支烟。”
“启子,你的脸?”
“没事,皮厚实着。”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茗哥说的,身体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是是是,你看房子朝那边好呢?”
“我是想朝东,这样能建四间,但是没有院子,门口太窄。你嫂子觉得朝南建三间,门口有院子。”
“这地长有十五六米,宽十几米,按四乘四过道一米二,盖四间,门口只有一米多,两米不到,盖三间门口有五米多,院子有差不多五十平米。”
“对啊,朝南盖三间,还得在院里盖厨房,一样要占了一些。”
“你们隔壁魁哥的可以商量吗?”
“跟这对**妻打交道,我是张不开口。”
“别提了,去年你哥有盖房的想法,我就跟魅子说,你知道她要多少钱吗?”
“这自己兄弟,还要钱啊,拿地对换就行了啊!”
“地,人家说了,魁子在矿上工作,这辈子是不可能种地了,要就三千,少一分都不行。”
“这疯嫂子,掉钱眼里了。”
“启子我是这样想的,我朝东盖,你就朝南,我们交界上就不起院墙,这样两家就连通了,我就可以借用你的院子。但是我们话也说在前面,土地各是各的,用我们一起用。假如小下三兄弟长大不和,那我们两兄弟百年归天前,就得把院墙建起来,不要将问题留到后辈,让别人去说笑。”
“我觉得这样可以,两家都可以盖四间,门口院子共用也够宽。”
“淑娴你说什么话?”
“启子,两家人的事,你嫂子也在,大娴子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不是的,杰哥。现在我们哥俩关系好,怎么都可以,要是哪天闹掰了,这院子怎么办?”
“启子,你我这辈子就算闹瞎了,这院子也得这样。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会走到那一步,性格上不冲突,也都吃得亏,也是发小,得处一辈子。”
“杰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现在是没什么说的,这往回谁知道怎么变?”
“那你更不用担心,不论世道怎么变,你我兄弟情是一定变不了的。启子,要不这样,我们请茗哥写个证据留下,大家以后都好说话。”
“行,这样稳妥。”
“淑娴,你的意见呢?”
“这样最好了。”
“我也没什么意见。”
“好,明天早上你去请茗哥,我上四点班,下午回来再来找你,今天不早了,我们回去睡了。”
“好的,明天下午回来聊。”
杰和秀走后,夫妻俩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启一边抽烟一边琢磨,房子这样盖也好住,一家四间房,配上这两百多平的院子,有什么大事小事也忙得开。
“想什么呢?睡吧!”
“这样盖好是好,但是我们有土地上的瓜葛,又有金钱上关系,怕以后不好说话。”
“怎么不好说话,明天请茗哥写清楚就行了。我们借了多少钱,就还多少,院子土地是我们的,以后共用,如果将来有变动,土地的管理权归我们。”
两人都觉得这样妥当了,洗洗也就睡了。
第二天九点,启到学校找茗,让他帮忙写个根据。
李杰和李启院子协议
李杰、李启就盖房及房前院子的管理协商如下:
1、各自房子盖在自家土地上,李杰房为园子,李启为老屋地基。
2、各自屋前院子公用,管理权归自己,具体为李杰屋前两米宽,十五米长;李启为老屋院子,宽八米,长二十米。
3、两家承诺,院子世代公用,如有变动,需遵守第二条进行各自管理。
4、李杰和李启两人在世时,发生任何问题不得修墙分院。
5、如两家有出卖意向,同等条件对方有优先权,且购买方承认此协议。
拟议人:李茗
协议双方:李杰、李启
一九九三年三月十二日
下午六点,杰下班到家,饭也没吃就直接去启家,启正在院里忙,打算先搭个棚子,拆房的时候好搬进去。
“启子,忙什么呢?”
“我先搭个棚子,过久好搬。”
“停下了,先过来听我说。”
启惊讶,难不成杰哥不盖了,自己不好主动问,先过去听听,看他怎么说。
“别搭了,之前也说过,先盖我的,再盖你的。到时候你直接搬我那边住一间,等你的建好搬回去几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你可是新房啊!”
“没事,自家兄弟。把根据拿来,我们哥俩先签了,下周三我就动手挖基脚。”
启心想,今天已经周五了,也就是四五天的时间,那这几天就得准备石头、灰渣和石灰了。
“启子,你带个小工,我有时间也来干,你觉得要多久。”
“差不多三人,那可能要半年。”
杰寻思着,这也太久了,我钱是准备好的,不如就多请几人。
“启子,能多找几人吗?”
“可以啊!”
“你觉谁比合适呢?”
启沉思了一下,这楠城大狗哥是不错的选择,我再带上亮侄,外加一个小工,四人的话二个月能完工。杰听了,也能接受,这人员的事就定下了。
“启子,明天我准备拉石头,二十方够了吧!”
“总的基脚七十米,深一米,宽五十公分,二十方不够,怎么也得三四十方吧!多了的以后可以用来砌后墙。”
“灰渣我准备拉二十方,多的你用。”
“十方就够了,二十方的话两家的也够了。”
“这些材料得先放你这边吗?”
“不用,石头直接堆园子里,一边挖脚一边用。”
阿龙和小虎从茗哥家学习回来了,进了院门直接回屋了。
“阿龙,去叫大伯吃饭了。”
“好的。”
阿龙一边念着《三字经》,一边出门了。
“阿龙,你念什么呢7?”
“师父教的《三字经》。”
“来,念给大伯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没有了?”
“没了,今天就学这些。”
“那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
“吃饭了,别聊了!”
杰拉着阿龙进屋了,五人坐下,给杰倒了二两酒,二十分钟吃完离席,启拿着手电筒送杰回家,淑娴收拾洗碗。进门时,翔子已经睡了,秀一人在油灯下做针线。
“翔子呢?”
“睡了,你喝酒了?”
“在我那喝了一点。”
“叫他起来背《三字经》。”
“都睡了,明天给你背。”
“不行,就现在,启子也在,我们看谁的儿聪明。”
“秀嫂,我先回了。”
“别走啊!”
启知道,杰哥打小爱攀比,什么都争强好胜,自己是真不如他,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么多年也一直忍让。现在孩子他也要比,启内心是反感的,我家两代人不如你家,第三代了你们还欺压,但又不好说,只得借口回家。刚出门就听见翔子哭声,心想杰哥你又何必呢?这都块四十的人了,怎么还和七岁小孩干上了。
“你一点出息好不好,怎么连憨包家的娃都不如,你丢我两代人的脸。”
听到这话,本想回去理论,但又停一下了,只是重重的将门摔上,表示不满,也是友好提示。
“启子,你哥喝多了,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启早走了,怎么能不往心里想,只是不想回头去讨说法。回到家时,两个孩子已经睡了,淑娴也在洗脚,准备睡觉。
“淑娴,杰哥好强欺我就算,怎么现在还教孩子和人比呢?”
“怎么了?”
“他说翔子比不我憨包家阿龙。”
“酒话。”
“这是心里话,打小就瞧不起我,是一家人,这些年娘教育我不计较,可现在这么教孩子,真想和他撕破脸,好好说说。”
“忍忍,就当他喝酒放屁了。”
“可这以后住到一个院里,怎么生活。”
“关起门,各过各的,赶快睡了。”
心想明天就去他家干活了,不能放心上,再说自己也提醒他了,看他怎么为人吧!
这几天拉了石头、灰渣和水泥,准备明天早上十点放线开工。杰也或明或暗的向启道歉了,启也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干自己的活。
按照原计划,杰的房子在六月中旬封顶了,石头、灰渣、砖、水泥、钢筋都有剩余。两人之前商定,大狗和启一天八块,亮子五块,启的工钱就不给了,用剩余的材料来冲抵,另外再借启一千块。
启估摸加自己的三千,现金有四千,差的材料钱和生活干支应该够了,下半年就一个人慢慢磨,年底应该可以打板办酒。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一日,农历十月十八,启请来姐夫、妹夫和四个大舅哥,一共十人拆了三间烂瓦房。原本杰邀他到新房去住,可后来夫妻俩商量,还是不能去,自己这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少则两月多则半年,这时间长了容易产生矛盾。最后决定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棚子,一家四口挤在里面,只是冬天要来了,怕冷到小孩子。
“启子,你这一家就准备这样过冬?”
“文哥,没有办法,坚持几个月,明年就好了。”
“你大人没什么,小孩子呢?”
“晚上多盖点,一家四口睡一起也应该不冷。”
“要不这样,你准备好材料,我们过来帮你,争取一两个月完工,先搬进去,以后再慢慢装修。”
“二哥,材料的钱差不多,就是办酒的钱没有。”
“二哥,你别听的,钱还差不少,这一两月生活开支的钱一分没有。”
“启子,要不先跟杰子借一间,给淑娴带孩子,房子慢慢盖。”
“学哥,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启子就是不干。”
十几个人,你一句我一语,很快天就黑了,人也都散了,晚上两人讨论,房子不能借,新屋得赶快盖起来,一也差钱二也是差钱,不如多差一点。两人决定出钱请大狗哥和亮子,再请四个舅哥来帮忙,两月把顶封,办完盖房酒进去过年。
第二天,培文带着三兄弟八点就到了,吃过早饭,四人准备开挖地基,启子去楠城请大狗。
大狗者,知己也。姓蒋名建设,诲名蒋狗,人言大狗。现年四十,楠城本地人,主业建筑。兄弟南进,杰中途改行,启后多与大狗为生,相处三年有余。其性格温和,待人诚恳,两人一见如故,三年以兄弟相称,无半点相争。
“狗哥,我准备盖几间房,你要不去帮我一下,工钱我按市面价给你。”
“钱不钱的,你先不说。先说说怎么帮,你什么打算。”
“我房子昨天已经拆了,打算今天开始动工,之前是准备慢慢自己搞,可四个大舅哥都同意来帮我,让我一两月盖起来。我寻思来请你,两个月把房顶封了,办完酒进去过年。”
“你盖几间?”
“拆了老房,准备盖四间。”
“就是老房的朝向?”
“对。”
“你看,我再找几个兄弟,他们你按市面价开,我就是去帮你,咱们一月零几天把房盖好。”
“都听你的,但是你得收钱。还有其他人的钱,我要欠一年半载。”
“我们兄弟以后还长,今年我帮你来年你帮我,也是一样的。其他人的钱你那不够,我可以借你些,以后还我也一样。”
“狗哥,我怎么好意思呢?”
“什么好不好意思,回去忙,我们明天早上过去。”
“狗哥……”
“别说了,回去交代好,准备好材料,还有饭菜,钱完工结账的时候,我再拿给你。”
启也知道建设的性格、为人,都这样说,他再说就是拿兄弟当外人了,以后自己得好好对待这个兄长。启回去跟淑娴说一遍,叫她请大嫂子过来帮做几天菜,自己再叫姐姐和妹妹来做几天。
农历十月二十,大工七人,帮工五人,正式开始开工,三天挖出基脚,三条长十六米、宽六十厘米,深一米的横沟,五条长八米、宽六十厘米、深一米的纵沟,又用四天时间,将基础找平,一周时间,十二人地基完工。
地基完工后,需要放置一段时间,让基础保养,土方沉降。其余人也就都回家了,相约冬月初五六来砌墙。这段时间,启带着亮子和妻儿,准备石头,火砖,灰渣,又找了木匠李现来做门窗的框。
初六早上,大队人马集齐,开始起墙体,也就将近一周时间,墙体全部完工,准备搭架子封顶。
“启子,这架子也就是五六天的时间,也得抓紧时间找人瞧封顶的日子了。”
“可是我钢筋和水泥的钱还差一些。”
“差多少?”
“现在只有一千多了。”
“你这水泥需要一千多,钢筋需要两千,要我拿四千你用,这样封顶办酒的钱也够了。”
“那我们办完酒先筹一千给你。”
“不用急,马上过年,你留些,再把几个兄弟的钱开了,我这些年存了一些。”
淑娴这久也是忙前忙后,累得都没时间想买饭菜的事,反正每天早上,不是娘家嫂子送些来,就是大姐小妹送些来,有时拿火腿腊肉,有时拿些南瓜蔬菜,有时拿些面条大米,这大半个月,也就是买了十几块钱的肉。
“淑娴,我明天去请梦生叔翻日子封顶,在到楠城定水泥和钢筋,可能晚上才能回来。”
“启哥,这钱可没有那么多了!”
“明天一早狗哥带四千来借我们,应该够用了。”
“这之前算好够用了,怎么就超了那么多?”
“以后计划自己慢慢摸,现在请了人,材料也比之前用得好用得多,不过这样也好,今年忙好了,明年我可以安心出去挣,也是一样的。”
“不想了,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启就到了余梦生家,冬天天气冷,老人还在被窝里,原本不打算起来的,这不速之客,打扰了香梦,老人有些许你快。
“别敲了,我听到了。”
心里嘀咕,这冬天还真是个死人的季节,大早上的就有人来报丧,真是晦气。
“怎么是你,你母亲不是刚刚过世吗?”
“我不是来瞧丧日的,我想请你推个吉日,把房顶封了。”
“哦,瞧盖房日的,进来吧!”
老人大小爱收拾,洗完脸收拾头发和胡须差不多用了半小时,启做在火炉旁冷得发抖,实在是受不了,索性将老人的火生了起来。
“今年有新亡,过了年得等三年,不过也不能勉强,有日子就封,喜事图个吉祥。”
启点头答应道:“是是是”。
“你家里人属相?”
“我夫妻六四年龙,大儿八六年虎,小儿八八年龙。”
“母亲呢?”
“母亲一九二六年的,不知道属什么?”
“二六年,那应该是属虎的,跟我同岁。”
“房子的朝向呢?”
“坐北朝南。”
“你家老房子的朝向?”
“对。”
“哦,从鬼儿坡大垭口出去的。”
“对。”
老人一边掐手指,一边默念黄历,大概过了十分钟。
“年前有三个日子,冬月二十主财运,二十四主平安,腊月初十主和顺。”
“二十有些赶了,二十四吧!”
“这个由你定了。”
“梦生叔,你看拿多少钱给你?”
“不用了,我们有规矩,一年之内,一家只取一次。”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些的。”
“别人不讲随他便,我是要讲的。赶快回吧!我可不想给你整早餐。”
“好好好。”
启子心想,这老人也是怪,钱不要又怕我吃他的。又骑车去楠城定了水泥和钢筋,约好十五去拉,下午三点才到家。
冬月十四,房子架子全部搭好,就等拉钢筋来扎骨架,计划是明天去拉,十八能扎好,然后放一周封顶。
可是晚饭过后,阿龙趁大家不注意,一个人偷偷从搭的梯子爬上了屋顶,一个人在上面来回的跑跳。
“阿龙,你快下来,不然我告诉爸爸去。”
“哥,你上来找我呀!”
“我都看见你了,快下来。”
阿龙整个身子爬在架顶上,默不作声,只是偶尔抬头看看。
“我数三声,你不下来我就拿石头打了。”
阿龙还是不出声,继续和哥哥躲猫猫,他怎么也想不到,哥哥数到一时,石头就飞到了自己头上,当时就血流不止。瞬间的疼痛打破了沉寂的黑夜,阿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吓坏了小虎。
“我说了,数到三你不下来我才打的。”
启和淑娴闻声赶来。
“怎么了?”
启一边问一边往屋顶去,抱着阿龙下来时,血已经染红了阿龙的外衣,淑娴见状赶紧拿头上的毛巾捂住阿龙的头。
“是哥哥打的。”
“小虎是不是你打的?”
“快送去周大夫那上药吧!回来再说。”
启将阿龙捆在背上,打着电筒骑车去卫生院。
“怎么了?这是摔的吗?”
“哥哥打的。”
“好了,你先不哭,伯伯给你上药就好了。”
“周大夫,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头破了,谁都得流这么多血。”
“那没事吧!”
“问题不大,就是皮开了,上些止血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启第一次抱阿龙这么紧,母亲才去世,这一身的血他害怕。进门时,声音都有些嘶哑,听周大夫这么一说,这会儿好多了。
“好了,冬天伤疤不容易好,回去别让他玩水,过两天来换一次药。”
启背着熟睡的阿龙回家了,一路上他在想,自己两个儿子,大的出生时,兴奋不知所措,小的出生时,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一夜。这些年也照顾挣钱,很少陪他们,尤其是阿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背他,心里也是愧疚,只是不断的告诉自己,孩子长大了会理解的。到家时,淑娴和小虎都还没睡,淑娴在火边教育小虎,小虎还在地上跪着。
“让他睡去吧!明天再教育他。”
“你还不去。怎么样了?”
“就是头皮破了,上了些药,给他洗洗也睡了吧。”
第二天一早,启将两儿叫到身边,告诉他们:“我们家两代单传,爷爷和爸爸都没有兄弟,遇到事也没人商量、支持。你们是亲兄弟,以后不能吵骂、打架,长大了要相互帮衬。”
“贤弟,阿龙怎么样了?”
“茗哥,没大事,我正教育呢?”
“小虎,上兵伐谋,不可动手,汝等同袍,怎能刀兵相见,血泪横流。”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用石头打弟弟。”
“小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阿龙,哥哥为什么要打你呢?”
“我在屋顶玩,哥哥叫我下来,我没理他。”
“阿龙,长兄为父,兄之教,如父命,需听之、从之,以疤为忌,下不为例。”
“以后好好听师父的话,多学些知识,不要瞎搞。”
“贤弟,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吾辈惭愧!”
“茗哥,以后就交给你了,我是抓瞎(没用)的了!”
来帮忙拉钢筋的人也都到齐了,大家吃过早餐,就各自上了屋顶,按低筋是十六乘十六的、接头盖筋是二十乘二十的规格绑扎,十个人扎到下午四点,连同卫生都打扫了,只等六天后鸣炮封顶。
启请道一叔来说吉利挂红,千喜叔来当管事,李茗来记礼金账,杰和豹负责请封顶的人,需要三组四人拌沙三人背大沙一人背细沙一人背水泥,共三十六人,狗哥负责组织大工处理混凝土浇筑,启负责观察支架松动情况,另外请了做菜煮饭的二十余人,二十四封顶办酒的喜报安排李霸送达众亲友家。
二十四日,杀好黑猪,做下八碗,备好美酒。九时整,鸣炮开始封顶浇筑,下午五时,封顶大吉,道一叔开始挂红说吉利撒漂粮。
“大姐、小妹各送来毛毯一床,挂于大门两侧,红喜临门。一把漂粮,一家安康;两把漂粮,两代兴旺;三把漂粮,三界同庆;四把漂粮,四方来财;五把漂粮,五行不缺;六把漂粮,六六大顺;七把漂粮,七相五公;八把漂粮,八仙贺喜;九把漂粮,久久常常;十把漂粮,十全十美。”
“谢谢!”
“开席,招待四方宾客。”
众人捡完漂粮,陆陆续续入席吃饭。
漂粮者,饭团也。糯米蒸熟,冲压成泥,揉搓成球,内置硬币,外染五色,其有祈福、同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