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钰又到了北京。
这些天她总是心神不宁。
她去找自己的大学同学王兰，现在一家三甲医院的心理科当主任。
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吧里，王兰耐心地听完了她的描述，没受同学关系的任何影响。
“你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简单说，就是以前受伤，现在躲避，越躲事儿越多。”
一针见血。
“那下一步呢？”
“要么继续躲，要么去面对。”王兰喝了一小口咖啡，继续说道，“躲的结果，就是现有的状态继续，患得患失，想爱的不敢爱，想要的不敢要；面对的结果，如果成功，那就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当然，面对也有可能失败，这你知道的。”
“那失败了呢？”
“再多一道伤口。”
王兰又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咱们这行的人，如果心理受伤，往往比别人重。因为我们懂得一些知识，会不由自主地运用自己所知所学来疗伤，但自疗的过程中又会不断产生怀疑，导致交替影响，越来越难以自拔。”
“那你有什么建议？”
“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少，我想给你的建议，你肯定都试过。”
“依你这么说，我这算病入膏肓了？”
王兰漂亮的脸上掠过一丝担忧，但一现即隐。
“那倒没有。找个合适的人，也许能把你拉上岸。”
“什么样的人？”
“这不一定。也许是伴侣，也许是情人，也许是某个合作伙伴，甚至也可能是你生意场上的对手。”
“怎样才叫合适？”
“靠得住。有的人会拉你，但关键时刻他会放手；有的人会一直拉住你，就算他自己掉下去也不会松开。”
这话让李明钰十分震惊。
怕什么就来什么。
王兰看着她的表情，“这个人已经有了？”
李明钰点点头，没有瞒着她。
“但他是别人手里的棒棒糖，而且还是你不能抢的那种人？”
李明钰继续点头。
“那好办。不求所有，但求所用。”
然后两人大笑不止，“用完即弃！”
王兰见李明钰已完全放松下来，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大事。两人买单告别。
她俩每次见面都这样，互相交流心事，但并不是医生跟病人，是同学，也是朋友。
王兰的人生很平淡，读书，实习，行医，然后结婚。她老公跟她一家医院，胸外科。俩人就是踏踏实实干工作过日子的人，不想要孩子，双方的父母成天催，那他们也不要。
别人问他们为什么。他们总是一致回答，“我们每天见到的都是这个世上的悲剧，实在没有精力再转换成一副阳光的心情去面对自己的孩子。”
这话也不对，照这样医生这行岂不就绝后了。那就是他俩人找的借口。
她喜欢跟李明钰聊天，不用设防，不用烧脑，完全放松。
李明钰到了分公司。江川各种忙，暂时顾不上她。
看到他忙碌的背影，不禁感慨，若没有他，这个忙碌的人就是自己。
又有了些心疼的感觉。
江川终于找出时间来见她，给她沏茶，这次不是绿茶，而是红茶。
“怎么换茶叶了？”
“红茶温柔点，不伤胃。最近忙得胃不太好。”
“那你悠着点儿，我又没给你什么压力。”
“不用你给啊，你看这么多人要照料，这么多事要打理，难不成我还当个甩手掌柜？”
李明钰品了一口茶，江川这才想起来，“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专门为我跑一趟，好奢侈。”
“奢侈？你是说我还是你？”
“说我呀。让我受宠若惊。”
“现在也没别人可宠，宠宠你不是应该的吗？”
“再宠下去，是不是就得弄条绳子，牵出去蹓了？”
李明钰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给江川拴条绳会怎样呢？
这念头也就只一闪。
“你从别的地方过来？”江川还是从侧面问了一下。
“是的，刚见了王兰，我同学。”
“找她有事？”
“你现在也开始八卦了。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她是医院的心理科主任。以后你也可以找他。”
江川一想，自己找她能有什么好事？不对，可以请她当专家讲课，找机会还真得见一见。
“那你得给我们介绍介绍，张珊那边需要一些专家讲课。”
“这没问题，哪天你想去见她，提前告诉我，我帮你约一下就行。”
“你俩谈出什么结果没？刚才。”
“我们又不是谈业务，哪儿来的结果。”
“我总觉得你不是平白无故的找她聊天，时间不对。”
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李明钰只好坦白，“最近总是心情不顺，来找她聊聊。”
江川跟吴知菲不一样，他并不排斥心理治疗，软件需要修复，心理就需要治疗，这道理是显而易见的。
“你们聊出什么来没有？”
“有啊。找个人上岸。”
江川一时没明白。“找谁？上什么岸？”
嗨，这会儿又傻了。
“找个能让我上岸的人啊。”
“那你找到了没有？”
李明钰隐隐不快，“没有。找到了不就上岸了。”
“那我帮你找找？”
“你？你自己献身还差不多，找人就算了。”
李明钰笑了起来。
江川大约是明白了。
两人继续喝茶聊天，不过聊的是公司里的事情了。
晚上，李明钰还住上次来住的酒店，她没跟江川和吴知菲吃饭，自己找了个地摊儿，撸串儿去了。
吃了一会儿觉得没劲，想了想，自己应该跟张珊那小丫头聊聊，就给她打了个电话。“珊珊，这会儿有空没，出来吃串儿。”
张珊一听是李明钰，忙问了地点，很快就赶了过来。她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
李明钰见她自己过来的，就问，“你男朋友呢，不带他过来给咱俩服务？”
“他出差了，这会儿在深圳。李总一个人好自在。”
“你应该说一个人好孤单。”
两人笑，又招呼服务员加串儿，加啤酒。
李明钰很喜欢张珊，这个阳光上进还漂亮的女孩，走到哪里都让别人觉得生活有希望。
她们聊了些公司里的事。张珊想到江川跟她探讨的“公益带货”问题，就想听听李明钰的意见。
“这个提法不妥，但事可以干。”
李明钰一句话就找到了关键。
然后她们各种闲聊，女人在一起话题就特别多。
两人分别后，李明钰回到酒店，心情好多了。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在一个清澈透明瓦蓝瓦蓝的大湖里，她赤身在水里畅游。阳光在远处的沙滩上闪耀，身边无数美丽的鱼游来游去。
突然一个大浪打来，她就要往下沉。
然后她拼命挣扎。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一闪，一个人从天而降，拉着她的手游往岸边。
她终于能探出头呼吸。
她上了岸，赤着身子，没有一丝羞涩。
她想看清救她这人，但看不清他的脸。
又一道光，这人消失了。
只留下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