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许多迷雾，“雾都孤儿”常常成为一个孤独的象征。
李明钰现在就有些迷茫。
江城是呆不住了，已经答应了江川，她得搬到北京。可江城这儿也一大家子人，大多数员工都有家有口有房有车有猫猫狗狗瓶瓶罐罐一大堆，他们是搬不走的。最现实的选择，不是弱化江城，而是强化北京，建立双中心，把分公司做大逐步变成总部。
这些都好办。
关键是，一回北京，又要面对那些一直在逃避的人和事，这块心病已困扰了她好多年，这次靠着江川的决心，给了她破釜沉舟的勇气。可一旦安静下来，心里面那条毒蛇又会爬出来，给她无情的咬噬，每次都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从小都盼着长大，真长大了，无穷的烦恼也来了。
江川隐隐觉得，他需要帮李明钰下一个决心。
晚上跟吴知菲说起这事。
出乎他意料，吴知菲情绪不高。
“今天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
“江川，你说实话，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离开我？”吴知菲紧紧盯着江川的脸，让他很不自在。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真的傻啊。吴知菲对你很有感觉，你没察觉？”
“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这一下又把江川问住了。是啊，这年代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她真的对我有感觉？才不信。
吴知菲继续说她的疑问，“你不是女人，感觉不到。李明钰是靠你下决心，她已经在内心深处把你当成自己的依靠了。”
江川确实很后知后觉，他不禁想起在江边的互相依偎，好像李明钰真的有那么点意思。
“但我觉得，你想多了。她可能仅仅是孤独而已。”
“她是很孤独，所以需要抓住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根稻草。当然，你比稻草强多了。”吴知菲这比喻很形象。
“算了，我也不跟你纠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你想要自由，我会给你的。”
“还自由？那我得从狗洞里爬出去。”江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句“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吴知菲一乐，“这里也没狗洞啊。我是认真的。”
“认真啥呀。你就是想太多，多疑。”
“多疑点好，总比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强。”
这种闲聊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吴知菲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最后，她还是给老公出主意，不要帮她下决心，要让她自己从阴影中走出来。
理由呢？
“现由很简单。只有她自己走出来了，你今后才能安生。”
说来说去，吴知菲还是对江川没有信心。
“你说你那个同学，能不能劝动李明钰？”
“哪个同学？”吴知菲立马醒悟，“江村啊？他没那本事。李明钰可是心理学博士，什么人没见过？”
“这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区，尤其是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就像医生总看不见自己的病，驾校教练也看不到自己开车的毛病。”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李明钰不会是一个信这教那教的人。”
停了一下，吴知菲又说，“下回李明钰过来，倒是可以请和尚来聚聚。让他也开开眼。”
“没问题。可惜不能去那家串吧了。”
“你就不能培养点别的口味？怎么老把李明钰往重口味上面引？肯定没安好心。”
江川准备找条河跳一跳，现在黄河都快变清了，他的清白却没了。
“好吧，下次带你们去全素斋，让大家嘴里淡出个鸟来。”
吴知菲想起自己的事情，赶紧跟江川说，“李天进他们跟明华的人比划了，大胜而归。你知道靠什么赢的？”
“靠什么……是不是杨一？”
聪明。
江川听了吴知菲讲的比赛过程，觉得还是低估了杨一，怎样把他用起来，是毕心今后的重要课题。
两人开始各忙各的事情。现在他们要一起聊个天也真不容易。
江川正在看张珊写的活动总结，其中有一条，“公益讲座不要用来带货，”他仔细地思考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大妥当，于是就标注下来，准备明天跟张珊探讨。这时李明钰电话打了过来，找他商量“迁都”的事。
“我觉得，现阶段先不要急。你那边一大家子人，想搬过来不大可能。把重点放在北京分公司的建设上，资源逐步向这边倾斜，水到渠成地把这边发展成真正的总部就行了。”
“你这不是搬迁，而是再造。”
“是的，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只不过，到时你必须得过来。”
“有你在，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没有你，就没有毕心，总部在哪里，你就应该在哪里。”
这次李明钰没有嘲笑他，她在思考。
“过一阵再说吧。”
江川又给她讲了京昊跟明华的比赛，顺便提到了杨一的功劳。
“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你想让他发挥更大作用，就去找他谈，只要方式合适，他会考虑的，你不用有太多顾虑。工作是工作，感情归感情，在我这里分得很清，你也要分清。”
江川答应了，“我以后就当他是一个正常人，一个高水平专家。”
要的就是这感觉。
李明钰心有些空空的，她需要一副肩膀，想靠上去。
可这世上能让她安全地靠上去的，都远在天边。
江川感受到了那边的沉默。
“李总，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有什么为难？这傻子真能装，肯定被知菲教育过了。一想起这个她又来了精神。
“哎，我可听说你去参加了什么‘亲密关系’课程，收获不小吧？”
“你听谁说的？”
“那就是真的啰？讲课那位是我同学，水平很不错的，当年是我们的恋爱专家。”
江川觉得有些搞笑，“你现在好八卦！”
李明钰笑了，“她的课，我下回可以帮她给你上。”
“你要亲自下场？这代价有点高昂。”
“想得美。我会让你痛不欲生。知道什么是‘爱别离’？你喜欢的，就不在你身边。”
江川想，这是在挑逗我吗？
一阵轻雾，在两人心中飘起，此刻他们眼里的对方，都朦胧起来，隐藏在云雾里。
花非花，
雾非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