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沁的小手渐渐的在林康远的腰际上收紧了几分,倾盆的水珠在她揪紧他后腰休闲服的拳心里串连成珠,一线而泻。他们的吻很沉很深,仿佛想要倾尽一身最后的心力努力的去爱,努力的寻回他们曾经那些遗失。
她想,如果命运真的要注定他们死在一起,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执拗的呢,反正都是死,能在死前守着她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爱过的人,或许,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无关他人,这一瞬再没有了慕容家荷重的担子,没有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爱是恨的迟楚骞,她就是她,那个最初勇敢去爱的慕容沁!
这个迟到了整整三年的吻,不知道到底过了几个世纪才停了下来。直到他们呼吸越加的紧致起来,因为严重缺氧,她苍白的双颊上有丝丝的酡红浮现。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
慕容沁下意识的更加搂紧了他,他厚实的掌同样的环抱着她。她扇动了一下,眼睫上不断凝结出来的水珠坠落而下,眨眨眼望着他,声音酸涩无比,问,“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想在临死之前知道三年前,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绝然无情的提出分手,为什么他可以说放手就放手,为什么他可以那么潇洒的转身离开……为什么……
他的嗓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苍凉感,垂眸看着她,过了很久他才淡淡的说,“……我见过你的父亲……”
心用力的一颤,旋即她的嘴角疏淡的弯了弯,慕容沁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在她的心底她大概也已经猜出了答案。要她在去记恨父亲吗?不,她再也做不到了。恨也好,爱也罢,已经不重要了。过去了,错过了,再恨又有什么用,况且她不想在恨里死去,那是生命中至痛苦的一件事情。
“……对不起。”他蹙眉认真的凝睇着她。
对不起,好像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不负责任,曾经不负责任的因为受不了慕容霈的逼迫而离开你,如今又不负责任的带你来了这里,否则,便不会将你推入险境。
对不起……沁儿,真的很对不起……
过一会儿,她笑笑,平静的对他说,“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命!”命该如此,我不怪任何人。
“三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你,所以我回来了,……你,想我吗?”
他的话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刃,一剑刺破了她的心脏。不尽的思念狂肆而出,她想他吗?天知道她该有多么发狂的想,想到甚至不得不将那些所有跟他连在一起的回忆通通尘封在心底。否则,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是无法全心全意的去爱上迟楚骞呢。如若不是,她又岂会随他来这里,不过是想借此寻求一个了断。生生世世,与他再不纠缠的了断。
只可惜,她还来不及了断过去,来不及实现她对迟楚骞的承若便要死在这里了。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可对他隐瞒的。想就是想了吧。
她注视着他的眼,认真的回答,“想!很想……很想……,一直都再想。”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隐隐的呜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原本紧蹙的眉心,终于渐渐的舒缓开来。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一声盖过一声,耳畔的雨水坠落的声胡乱的响起。还来不及反应,突然,一阵巨大的山洪顺着蜿蜒的山道冲刷而来。
“抱紧我!”林康远大声的喊道。
慕容沁咬着嘴唇,扣紧了她圈在他腰际的手指。眼看滚滚的山洪就要倾泻而来,她一把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像是等待着死亡的袭来。冷不丁的只觉得身体“嘭!”一声,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她的五脏六腑几欲全权的被撞碎。
啊~
紧接着便是一阵昏天黑地的晕眩狂肆的涌上大脑,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的挣脱开了什么,一阵莫名的惶恐瞬间被身体碰擦时强烈的痛楚所取代。她四肢百骸像是一个沉重的大铅球咕噜噜的凌空拼命旋转着。而,天地一片漆黑……
她的身体还在飞速的旋转着,她像是被人从高空中狠狠的一脚给踹了下来,径直朝山底滚落下去。啃心噬骨的痛楚麻痹了全身所有的脆弱神经。头冷不粹防的一磕,慕容沁的前额旋即被一滩殷红的血水所吞没。
她的嘴里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嘤咛,在痛苦中尝试着挑开了一线眸光,只见一片风雨中,有一抹颤颤巍巍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的朝她走来。迷迷糊糊里,她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沁儿!沁儿!”
一袭倦意漾起,她觉得眼皮很重很重,鼻尖仿似窜入了甜甜的血腥味道,一道红河倾即从额前划过眼睑,她困困的阖上了眼……
林康远几乎是半跌半撞的艰难撑起浑身是伤的身体,一把沉重的跪倒在了慕容沁的身边。战栗发抖的大掌用力将她从泥泞里揽入怀抱。
“沁儿,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他的声带里蕴藏着无限的绝望,沾满黑色污泥的手指缓缓的拂过她的面颊,“沁儿,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医生,你要等我!”
林康远单膝跪在积满水的泥坑里,五指用力的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则将慕容沁拉近了后背。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山下走去。由于被山洪冲下山坡时,他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加上山体严重滑坡,他背着她每走一步,都是相当的艰难。
突然,脚下一滑,他踩在了被雨水浸湿的黄土上,林康远带着慕容沁重重的重新摔倒在地,慕容沁的身体宛若一幅无力可支撑的玩具木偶,跌落在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沁儿~”
他咬着腮帮,忍住全身的分筋错骨的剧痛,在雨中匍匐着慢慢的朝她爬过去。树枝、碎岩石割破了他的手臂,涌出血迹,他丝毫仍旧不在乎。嘴里只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她的名字,“沁儿~”
他爬到了她的身边,再一次用惊人的毅力背着她站了起来。脚下不知在何时,已经堆积起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里面灌满了水。林康远踩在上面,一步脚印一个坑的前行。他辨不清方向,嘴角上已然结上了一层泛紫的皮,他只是凭借着残存下来的最后一丝信念,努力的想要走出这里。
“沁儿,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我一定会找到人来救你的……”他嗫嚅的微开微合着唇瓣。
雨水发狠的打在他们的身上,然,他却没有半点的知觉。孱弱的双脚淌过一条浑浊的小溪,黑黝黝的水草飘在上面,黏在了他的鞋上。他晃动了一下疲惫不堪的身体,黑亮的眸子掬起,只见一束亮光忽然擦过眼角。
他旋即有些狂喜的在黑夜里奔跑起来,脚下的步履摇摇摆摆,像是没有平衡力的刚可落地的小娃娃一般,背着慕容沁便向那稀落的光点跑去。
整个世界好像愕然停止了运转,耳畔全是他粗重的心跳声,林康远顿了一下步子,仔细一看,嘴角忽地噙起一抹希望的笑靥。这里就是他们上山之前,经过附近的一座乡镇。来前他们还路过了这里的卫生所。
他偏过侧脸,对着背上早已晕厥过去的人说,“沁儿,不要怕,你很快就会没事了。”说着便步履蹒跚的向乡卫生所迈去……
漆黑且异常深邃的夜忽的被无数的白炽车头灯穿破划亮,伴着一阵阵尖锐的刹车声响,山脚下迅即被一辆辆黑色汽车包围起来。雨还在奔命似的叫嚣,一双宛如黑曜石般的黑瞳里放出妖冶的红光,只一瞬不瞬的隔着前面防风玻璃上的来回摇动的雨刷,深不探的注视着业已被山洪冲踏的泥道。
茶色的车窗缓缓的降下,迟楚骞紧绷、僵硬的下颌不自然的动了动,对着站在车窗外的孟舫冷厉的说,“就算是翻了这座山,也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总裁!”孟舫站撑着一把黑色站在雨中,毕恭毕敬的道。
孟舫修长的指端略略一挥,乍眼功夫,一大群黑压压的西装早已从车子里鱼贯而出,礼貌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眼神淡淡的睨了一眼,沟壑交错雨水冲击的山包,孟舫背过身去,“立刻封锁这座山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话音还未落地,只见黑色西装便纷纷向山中进发。
迟楚骞慢慢的抽回眼神,握紧拳的脉搏处猛烈的跳动着,腕子骤然一颤。手竟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在略略发抖。
她背叛了他,她终究还是背叛了他么?她为什么要跟林康远来这里,她为什么总是一再的把他的警告当做耳边风。他恨,真的好恨,既然你一直都忘不了他,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
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她死掉,在他没有原谅她,向她报复之前,她一定不能死,他不会那么仁慈的放她跟那个野男人死在一起。他们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