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接近了酉时,太阳落到了西边,众学子们面西而立,不免觉得有些刺眼。
虽然最初的几人进行地极快,但在韩太傅发言之后,李侍中还是放慢了速度。
看来今日便只能进行琴技一项考核了,徐白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虽然待在家里对他而言也是浪费一天。
但其他学子不会这样想,他们紧张地等待着韩太傅对李攸之的评词。
太阳并没有照到韩太傅的脸上,但他还是眯了眯眼睛,说道:“攸之不错。”
学子中终于爆发出了最后的狂欢,似乎李攸之的胜利便是他们自己的胜利。
实在是他们今日都太受打击了,主评官的苛刻不自觉地让他们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如今终于有人获得了韩太傅认可,他们自然也认为是自己的荣耀。
何况那人是平京城才子之冠,众人更容易欣然接受。
韩太傅接着又说道:“抱负远大自然是好,却不能空有抱负。”
李攸之弹的是“落雁平沙”,是抱负。
韩太傅的话落在众人耳中是一种劝勉,并不刺耳。
李攸之也向韩太傅行了一礼道:“谢太傅大人劝勉。”
韩太傅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李侍中强按喜色,抚须微笑。
徐白没有说话。
李攸之之后又过了些时间,琴艺的考核终于结束。
毫无悬念,李攸之当选为立夏评首日琴技第一。
徐白伸了个懒腰,决定打道回府,今日天色已晚,第二项考核将在明日继续进行。
吕博然道:“徐兄、贾兄,不如我们一道回城,找个酒家吃上一顿如何?”
贾树人面有窘色。
吕博然想了想,猜测是他囊中羞涩,说道:“今日徐兄做东。”
他不说自己做东,是刻意将自己和贾树人放在同等的蹭饭位置上。
徐白没想到,原来心思单纯的吕博然在这方面颇为细心。
他原本想就此回府,但吕博然既然说了他做东的话来,他也不好意思推脱。
而且今日卓娘子的酒钱还是吕博然结的。
于是他说道:“好,你挑个地方。”
……
……
吕博然挑选的地方倒是挺合徐白的心意。
一家烤肉店。
这家烤肉店在平京城颇为有名,价廉物美,用的是陈平城出产的花岗岩做烤具,很有特色,使用这种岩石烤制的肉块,受热均匀,表面会形成一层引人食欲的焦黄色,内部的水分却依旧保持,因此肉质柔软,入口即化。
平京城的人很爱吃。
据说这种烤肉方式来自北地烽火台。
贾树人知道吕博然是在照顾自己,有些感激。
以他的性情,虽然这次是徐白做东,下次必定是要请回来的。
吕博然找了一家价廉的店,自然是为了照顾他。
店里的伙计先拿上来一盆烧得很旺的炭火,接着又在上面放上一块烧得滚烫的石头,然后迅速端上来牛肉、猪五花等食材,还端上来一碟醋、一碟酱油和一小份盐。
吕博然迅速夹起一块猪五花,在盐里蘸了蘸,然后放在石头上烤了片刻,在醋和酱油里各蘸了一口,送入口中,肉汁在吕博然的嘴里爆开,水分十足,就像一朵雨后的鲜花。
“吃啊。”吕博然说道。
徐白想了想,然后拍了拍手,店里的伙计连忙跑上来。
“有紫苏叶吗?”徐白问道。
伙计犹豫了片刻道:“没有。”
“生菜呢?”
“也没有。”
徐白皱了皱眉:“那有蔬菜吗?”
“我们有萝卜、冬瓜、蘑菇……”
“要带叶子的。”
“白菜、菠菜、包心菜,还有油菜……”
徐白道:“拿些白菜生叶过来,记得洗净了再拿上来。”
伙计应了声是,便准备下去。
徐白又道:“你们有……算了,再拿些腌萝卜来。”
“你要炒菜?”吕博然不解问道。
徐白神秘地摇了摇头。
……
……
不多时,伙计便将洗净的白菜叶子和一小碟腌萝卜拿了上来。
徐白夹了一块猪五花,在石头上烤至焦黄,然后在蘸料里滚了一圈,拿起一片白菜叶子,把那块猪五花小心地放进去,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腌萝卜,也放进里面,再用手将那白菜叶子包起来,递给吕博然。
吕博然有些怀疑地看着徐白,徐白道:“一口吃掉。”
吕博然用尽全身力气张大了嘴巴,把那菜包肉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突然眼睛微微放出光芒,渐渐地,这光芒越来越大。
“如何?”徐白问道。
吕博然用力把嘴嚼咽干净,兴奋又惊喜地拍手道:“好吃!”
能让吕博然这位话痨只顾得上说出两个字,自然是真的好吃。
“用紫苏叶包效果更好,没有紫苏叶的话生菜也可以,此外有一种辣白菜,不知道哪里有,如果再在肉上放上一片那种辣白菜,那味道……”徐白说着,自己也有些动心。
吕博然说道:“徐兄,你如果放弃仕途,一定能成一代名厨。”
这是吕博然第二次说这种话,上一次他说李攸之如果放弃仕途,一定能成一代名伶。
徐白对贾树人说道:“贾兄,你也试试?”
贾树人点了点头,也学着徐白的样子,包了一团烤肉,放进嘴里,片刻之后,眼神中同样放出光来。
“好……好吃!”贾树人说道。
……
……
三人吃得很快,不多时,便吃得有些撑了。
徐白其实不太喜欢边吃边说话。
在他看来,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说话的时候就好好说话。
事情还是一样一样做得好,这样不容易出错。
既然饭吃完了,出于礼仪,三人便该说说话了。
于是吕博然打了个饱嗝,率先发起了话题:“徐兄,你现在可曾想好要参加哪项评议?”
贾树人微微吃了一惊,他早在半年之前便已准备好了自己要参加的立夏评项目,这位徐兄却是到如今还没想好?
“琴棋书画,我确实都没有学过,”徐白想起了今日韩太傅突然提起的钓鱼小友事件,说道:“不过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晚上回去会学一学如何下棋。”
吕博然和贾树人都陷入了沉默,棋之一道,岂是一夜可以学会的?
但他们给徐白留着面子,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