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一大早上班就看见店门口挂着“店主云游,休店一天”的门牌。她寻思着也没事先收到通知啊,难不成……难不成他俩找小亮去了?玲子赶紧拿出手机就拨响了大程的电话,谁知不一会儿,店门开了,大程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程的脸明显的阴沉着,一脸的垂头丧气。
“什么情况这是?”玲子问到。
“小亮早上回来了”大程说完这一句又顿住了,眼眶明显的发了红,抽了抽鼻子看着玲子。
大程这一下完全把玲子弄懵了,一个一米八、80公斤的汉子突然跟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似的,居然还抽泣上了,玲子心上不由得紧张起来。
“然后呢?”玲子看着大程问:“受伤了?很严重?”
大程摇摇头。
“包哥呢?他也在?”
大程点点头。
“你,你,你让开。”玲子突然来了火气,不耐烦了,就要进店去找包子黄。大程一把将玲子拽住,说到:“你别进去了,哥心里不好受,让他静静。”
“那小亮呢?”
“上学了。我送他去的,人没事,你放心。”
“那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玲子急眼了。
“走吧,咱俩找个地儿,我和你细细的说。”大程拉起玲子往巷子里走去。
他俩找了一间茶楼,此时早餐的食客尚未完全退去。有晚起贪睡的,9点10点了才来吃早点的也是大有人在。大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了几样小食,和玲子面对面坐着。
“你怎么还吃啊?”玲子问。
“早饭就没赶上吃,这阵气性过去了,肚子也饿了。”
大程边吃边说,把早上小亮对他和包子黄讲的事情又原原本本的给玲子讲了一遍。他这一阵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更多的怜惜代替了气愤。可是玲子却听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大程说完了,轮到玲子大张着嘴,无以言表。
面对太过震惊的事实,语言往往都会失了颜色。千般感慨心中过,万般疑虑脑中存,可终究不知该从何说起。
玲子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就这么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僵坐着。大程自顾自的吃着早点,也食之无味。
“他才十岁啊!”半晌,玲子喃喃的说。
“嗯”大程低着头,悠悠的应了一声:“咱仨加起来快一百了,不也没别的办法。”
“咱们真没用”玲子说的一字一顿。
“嗯。”大程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没用啊!有用能把一个10岁的孩子逼得去杀人?大程想着不觉又红了眼眶。
“咱们没办法,因为那是别人家的事,徐雅宁是正经的苦主,是小亮的亲妈,她怎么能眼瞅着把孩子逼成这样?”玲子的声音里也有了哭腔。
“你不是说她不是亲妈吗?”
“啊?那不是……”玲子被大程这一反问,堵得说不上话来。
“亲不亲都是传言,可到底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不心疼吗?咱们这也不沾亲不带故的,不也急的抓心挠肺的,是个人吧总该。”玲子越说越来了火气。
“她也是一地鸡毛啊。”大程一声叹息,拖长了音调:“你没听小亮说,她也是为了护他才受的伤。自己的孩子,被当妈的拖累着遭罪,但凡有一分奈何的,哪个能受得了?”
“她是可怜,但她也可恨!”玲子越想越来气。
“那你让她怎么办?去死吗?拼个鱼死网破?那小亮不一样无家可归,成了孤儿?”大程也急了。
“成了孤儿也比现在强啊,有这个妈比没有强啊!”玲子突然站了起来,调门也高了一度。远处的客人被她的声音吸引,忍不住的探头张望,像是看着两个吵架的情侣。
“你可拉倒吧!”大程把筷子一扔,也急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靠着墙根也能长大?是,你是女汉子,真汉子!我相信这事要是放你身上,别说一个雷明,就是十个百个,敢在你面前动动手指头的,你不灭了他全家?!可是,人跟人不一样,你看看徐雅宁,再看看你,你们不一样!”
玲子不言语了,她真真儿的感觉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无能为力。
玲子的脑海里思绪翻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得如此不可收拾了呢?她的记忆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就在徐雅宁杳无踪迹之后没两天,小亮也消失也不见了。起初大家都还没在意,一次两次不来店里吃饭也是难免。可是接连两天不见小亮踪影,玲子发现事情不对了。
“咱不是碰了个吃霸王餐的主吧?还是个套餐!”玲子几次拨打徐雅宁预留在店里的电话都无法拨通,现在干脆关机了。
“哎呀,我去!那孩子看起来那么乖呢,原来都是装的啊!”大程也附和着玲子的看法。
包子黄白了她俩一眼,说到:“你俩真是不嫌事大啊,还霸王餐,别说人家还预交了200,就算一分没交,现在全部下来不也就200刚出头吗?”
“236”玲子没好气的说。
“就算 250!”包子黄说到这里又瞪了玲子一眼,接着说:“谁家吃霸王餐只吃这么点?”
“那是被咱发现了嘛!如果咱们不说,就这么细水长流的吃下去,好家伙,水滴还石穿呢!”玲子不服气的辩解:“而且根本不是钱的事。”
“孩子应该是太敏感,不敢来了。上次不是问了问他妈妈的情况吗?我想他应该是怕他妈一时回不来,又给咱们交不了钱,不好意思再来了。”包子黄说着,竟叹了口气。“去找找这孩子,人家把儿子托付在咱们这,回头儿子丢了,咱们怎么跟人交代?”
“交代什么?咱们只是饭馆,他们只是食客,又没有托养关系,交代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不长腿啊,能拴住吗?”玲子又开启了连珠炮的模式。
“姑奶奶,你消停点,”大程这次没有站在玲子这边:“哥的意思是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孩子有个长短咱也麻烦不是?再说,我也挺喜欢小亮那孩子呢!走走走,徐雅宁的店不是就在这巷子里吗?咱俩一起去问问。”
玲子被大程连拉带拖的拽走了。没走了多大功夫就气呼呼的又回来了。
“什么情况啊?”包子黄问。
“她们店里的人都是榆木疙瘩脑袋,一个个一问三不知,还没有咱们知道的情况多呢!”玲子这下连话都不想说了。
“没问问她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
“问了,就这一个号,她们打也关机。”
“没问问……”
“问了,说没记住,就知道上四年级。”玲子都没等包子黄问出来就径自的回答了。“哎呀,哥,你能想到的我都问了,结果就是一个,不知道!”
包子黄看看大程,大程也一脸无奈的点着头。
那还怎么办呀?就这样吧,几十块钱的就当打折了,总不能去报案吧?说什么呢?说我们这有对母子不仅欠了饭钱还跑路了?算了吧!
包子黄安顿店里的人最近都留意些,如果有了他们母子的消息互相打个招呼,不为别的,只求别给店里招来什么麻烦就成。
在包子黄和大程那里,这个事情就算翻篇了,最多是等到徐雅宁回来或者等到有了小亮消息,也就是这样了。可玲子心里不忿,她总是隐隐的觉得徐雅宁是有意为之,她肯定在谋划什么。哪有人把儿子扔外面大半个月不管不顾的。要么,就是他们母子合谋好了。至于合谋好了干什么,玲子没想明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玲子意念使然,没过了几天,玲子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还真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小亮。他和几个同学走在一起,应该是放学结伴回家。
玲子二话不说,大喊了一声“小亮”拔腿就追。而小亮在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掉头就跑。跑过两个路口之后,玲子早已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追不住了,突然一辆电动自行车逆行而来,车把挂住了正在狂奔的小亮的书包带,一下就把小亮掀翻在地。
玲子当时都懵了。电动车主也懵了。俩人对视着,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亮都吓的不知所措。
“哥,哥……”玲子没有拨打120,却拨通了包子黄的电话,电话里她语无伦次,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这次真的闯下大祸了。
时隔这么久,玲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包子黄骂了自己什么她都不记得了,怎么送小亮去的医院她也不记得了,她唯一记得清楚的是医生说的那句话——这孩子身上多处有伤,尤其是背部,淤痕明显。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