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入山了,山道平缓,放眼看不到奇石。
山道蜿蜒,一边是溪流,忽左忽右。树木也不怎么高大,灌木掩映。
石阶有新铺设的,也有年代久远的,新的旧的,天然的或人工斧凿过的,都看不出有什么奇特。
要再走一阵。走着走着,都快忘记了这条山道原本最有看点的就是那些石头。
那些石头就像顽皮的孩子,它们要先躲一会儿,先逗一逗你。
山道就贴着谷底。冬日的阳光尤其金灿,它们的投影清晰。风,缓缓的,有一阵没一阵,初时有些寒冷,几个弯头拐过,身子有些暖热起来,风便是略带凉意了,舒爽的凉。
这时候,眼前一亮,就看到一块巨石挡在山阶的中间。嚯,自天而降?破地而出?山谷还是平平缓缓的,哪来如此形状的石头?真是神奇。溪水缘此改道,在它的脚底蹑手蹑脚。大家便兴奋起来。
转几圈,稍事停留,稍事议论,继续朝上迈步。不经意时,那些奇石一个个闪身出来了。它们也不动作,也不咋呼,它们的头上还浓浓密密地戴着一层青苔,或者是斜得厉害的枝枝丫丫。它们个头差异不大,一个挨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紧密,但还不是太拥挤;它们睁大着眼睛,每一个都在注视着你,都在等待着你呼出诧异的尖叫。
是的。忽然。啊,原来。呵呵。大家已经置身在一群精灵一般的石丛中。周围的这些石头也一起爆发出哈哈的笑声了。
山谷顿时生气勃勃了。
这些令人情不自禁地啧啧称奇的石块外形怪异,可它们倒不是在别的地方经常可以见到的那种,就是让人们象形的那种。你可能想不出它们与老爷爷、村姑、小狗、小猫的惟妙惟肖之处,但它们绝对有一种神态,有一种灵动,任何目光一交汇就会霎时地被触动。重要的还在于这些石块构成的许多有趣的图案,它们连接在一起,或疏离,或重叠;或呼应,或交错;既是独立的,又是整体的。根本就用不着将它们比拟成活着的人或者动物一类,但它们就是在互相交谈互相亲昵互相俏骂互相奔突着的……
走走停停之间,慢慢地就似乎理出一条线索来了。这些奇石都是顺着山谷的底部直线铺排的,它们看上去就是在一次山体的剧烈震撼之中,自上而下地滚动而来的,一瞬间,戛然停滞,就像屏幕上狂奔而来的一队人马,突然被定格。
怪不得这些石头这么富有动感呢!注视着,或者顺着前后如探照灯一样慢慢地扫射过去,或者干脆闭上眼睛,也一样,它们都会立马启动,立马轰隆隆地夹着雷鸣般的呼啸而奔涌撞突起来。
那么,多么生动的一瞬间呵。
那么,这一瞬间发生在什么时候呵?不能说年代吧?那个瞬间发生时谁也无法目睹吧?因为那个瞬间还没有谁呢!
石头,真是生命中坚硬的部分,它们摆一个动作便能划过人类所有的目光;它们做一个姿势,便是凝固和永恒;它们只构成一个关联,便有千万种答案。
快到山顶的那个地带,奇石一块块更大更集中。我们只能在它们之间穿行了,抚摸抚摸它们的脚掌。也有人登在石上凿出的步梯,但稍稍登几级,腿脚就怯生生发软发颤。
终点处有一座木头搭建的亭台。凭栏远眺,山谷尽收眼底,但山谷被绿树遮盖着,没有来时的路,更没有那一队奇石。山谷之外倒是有一泓晶亮的水,那是阳光下的杜湖。水岸上有一处村落,青瓦白墙,也在阳光下闪烁。
风,迎面而吹,没一会儿,刚才脱下的厚外套又都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