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碑被劈碎的一刹那,屋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而杜伦却仿佛看见一道闪电从眼前划过,整个人一下子从酒醉中清醒了过来。
“阿虎,你疯了吗?”杜伦一边大喝道,一边急匆匆地点亮屋里的灯。
当漆黑的屋子再次被照亮时,刚才的“罗虎”已然不见了踪影,而此刻手持巨斧站在破碎石碑前的人已变成了楚云汉。
“作战成功。”楚云汉像是在自夸一般,微微一笑道。
“变身术!”杜伦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晚辈‘铜组’乙班的楚云汉,见过杜总管。”楚云汉向杜伦深行一礼道。
“‘铜组’中居然藏有你这样的能人异士,洒家这个矿场总管还真是失职啊!”杜伦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白天向洒家告密的金武也是你假扮的?”
“不错。”楚云汉点头道,“真正的金武昨晚就被我们制服了,现在还被绑在乱石谷的石堆后面呢,今天一整天都由我在假扮他。”
“那你又为何要向洒家透露你们的计划呢?”
“自然是为了让你掉以轻心。实不相瞒,我们之中早已有人猜到了你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你百毒不侵,因此我们不得不改变计划。正好昨晚我们在乱石谷密谈时,小越发现了前来偷听的金武,于是我们就将他逮住,并定下了这条‘计中计’。”
“好一个‘计中计’啊!”杜伦赞叹道,“看来监工营的那帮人也已经……”
“都被本少侠搞定了。”楚云汉不无得意地答道,“此刻他们都像烂泥一样瘫倒在监工营里,就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哎呀,真是防不胜防啊!”杜伦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叹道。
“杜总管,不,还是叫您杜大侠吧,不知您还有什么疑问吗?”楚云汉一边向身旁的三人使眼色一边说道。
“你叫楚云汉是吧?”杜伦眯起眼睛道,“洒家总觉得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啊。”
“哦?此话怎讲?”楚云汉问道。
“洒家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身上应该揣着‘传音符’吧,刚才那句‘作战成功’就是传达给同伴的讯号。你之所以要跟洒家解释这么多,无非是在等那些‘铜组’的人全部逃出矿场,没错吧?”
楚云汉听后不禁暗自佩服起这位杜总管来,此人看似喝得醉醺醺,实则却能洞若观火,看来绝不可轻视于他。于是,楚云汉也索性直言不讳道:“前辈果然厉害,居然都被您猜中了。”
“那你们几个又作何打算?该不会以为洒家会大发慈悲,把你们几个统统放走吧?”
“您当然不会放我们走,不过我们也不打算留在这里。”
“哦?那你们想……”
还未等杜伦把话说完,一种异样的颤动便从他脚下的地面传来,紧接着,十来根细长的树藤猛然间破土而出,像触手一般将杜伦的全身牢牢捆住,树藤的另一端则依然连接着地面,如此一来,杜伦就像是一座直立的雕像般被固定在了地上。
“这是……木系法术!”杜伦惊讶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四人,最终停留在了萧越身上。
原来此时的萧越正双手结印,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显然他就是这木系法术的施术者。仅凭几根细长的藤条就能束缚住内力深厚的杜伦,足见这门法术是何等强大。不过,从萧越额头那豆大的汗珠又能看出,这强大的法术也消耗了他不少气力。
“哎呀,洒家又着了你们的道,你们‘铜组’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动弹不得的杜伦只得苦笑道。
“杜大侠,后会有期了。”楚云汉向杜伦拱手道,随后又朝一旁的三名同伴点了点头。韩铁生立刻背起醉倒在地的夏龙,和张钻锋一同快步离开了屋子,只有萧越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越,你也快走啊!”楚云汉催促道。
“云哥,我……我还不能走……”萧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
“什么!”
“我一走,他……他立刻就能……挣脱束缚……”
原来在刚才施展法术的一瞬间,萧越便已察觉到眼前的男子绝不是凭几根树藤就能束缚住的,因此他才没有撤去法力,而是继续念咒施法来加固那些藤条。
“哈哈,这个胖小伙说得没错!”杜伦倒是一脸轻松,“不过,你们想要全身而退也不难,只要趁现在杀了洒家即可。”
楚云汉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可他的内心却又很抵触这么做,因为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任何流血牺牲,哪怕死的是敌人。但此刻他要是不动手杀了杜伦的话,他的同伴萧越就会命丧敌手,这更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就在楚云汉纠结之时,萧越又开口道:“放心吧,云哥,等我再念完两遍咒语,他就彻底动不了了,到时候我就会追上来的。”
“真的吗?”楚云汉将信将疑地望着萧越。
“我怎么敢骗你呢?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不会说谎了。”
楚云汉当然知道萧越在说谎,因此他还是决定违背自己的原则杀死杜伦。正当他提起巨斧朝杜伦走去时,萧越忽然大声喊道:“云哥,你杀不了他的!求你了,你快走吧!”
一向柔声细语的萧越竟会如此高声说话,楚云汉听后不禁止住了脚步,同时也意识到萧越所说的确不错。眼前的杜伦神态自若,根本不像在担心有人能杀得了自己,可见他即使手脚被缚,也一定有手段应对袭击之人。如此浅显的道理对于精通“读心术”的楚云汉来说本该是一目了然,可刚才他却由于一时慌乱而忽略了这些,反倒是萧越提醒了自己,这令楚云汉感到既羞愧又自责。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逃离此处,至少他不能白白浪费了萧越豁出性命换来的宝贵时间。
“小越,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找人来救你!”说完,楚云汉拔腿朝门外奔去。此时他心里所想的“救兵”自然是夏龙,也只有夏龙才能从杜伦的手中救下萧越。
然而,事态的发展再次出乎了楚云汉的意料。
刚一跑出总管营的大门,楚云汉便瞧见了呆立在门口的张钻锋与韩铁生,两人都面朝矿场,一动不动,趴在韩铁生背上的夏龙也依旧不省人事。
楚云汉急忙上前,大声问道:“你们傻站着干什么?怎么不……”
谁知他的“走”字还没说出口,整个人便和身旁的两人一样怔在了原地,因为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瞠目结舌。
先前还空荡荡的矿场上此刻竟聚满了人,那些本该逃走的“铜组”成员一个都没能离开。在矿场的入口处,二三十个被冻僵的“冰人”如白色雕像般伫立着,显然他们是冲在最前面的一批矿工,而剩下的一百多人则不知所措地退缩到矿场中央,脸上满是疑惑与恐惧之色。
“云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韩铁生质问道,“结界不是已经被破坏了吗?”
可是,这个问题连楚云汉也答不上来,结界的“施术点”明明是由他亲手破坏的,在石碑被毁的那一刻,矿场的结界就应当不复存在了,可为何那些冲出去的矿工还会被冻成冰坨子呢?
就在楚云汉百思不解之时,身后的总管营猛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一个硕大的身影如炮弹般破门而出,重重地摔在楚云汉等人的面前。
“小越!”三人顿时不约而同地大喊道。
只可惜眼前的萧越已无法再做出应答,他的七窍中都有汩汩鲜血流出,浑身的赘肉像烂泥一般瘫软下来,鼻息也完全停止,整个人眼见是不活了。
“那个畜生!竟然把小越给……”韩铁生恨得直咬牙。
“洒家不过是轻轻给了他一掌,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挺壮,却这么不经打,一掌下去就断气了。唉,可惜,可惜啊!”
随着那似醉非醉的声音,杜伦的身影也出现在总管营的门口。
“可惜个屁!俺要宰了你!”
一看到杜伦,韩铁生完全丧失了理智,甚至都忘了放下背上的夏龙,便咆哮着朝杜伦冲去。
“等一下!”一旁的楚云汉急忙出言阻止,可还是迟了一步。
只见杜伦猛一张嘴,口中瞬时喷射出一道强力的水柱,正中迎面扑来的韩铁生。韩铁生的身形本就高大壮硕,再加上背上的夏龙,两人合计少说也有三百多斤,可那道水柱竟将二人一同击飞了出去。两人的身子一下子就飞到了十余米开外,最后从总管营所在的高地上坠落下去。
“哈哈,抱歉抱歉,洒家今晚喝得有点多,忍不住打了个嗝。”杜伦一边用衣袖擦拭嘴角一边笑道。
楚云汉与张钻锋则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楚云汉,他不禁想到刚才在屋内时,倘若自己也这样冒冒失失地冲向杜伦,必定会落得和韩铁生一样的下场。
“你们两个看起来还算冷静。”杜伦向楚云汉与张钻锋道,“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洒家啊?”
不等楚云汉开口,张钻锋已抢先道:“那个结界为什么还在?”
“因为洒家还在啊!”杜伦拍了拍胸脯道,“只要洒家还在,结界就会一直都在。”
“可是‘施术点’已经被破坏了,就算你是施术者,也没法继续维持结界了。”楚云汉质疑道。
“你刚才一共说错了两处。”杜伦笑着纠正道,“第一,洒家并不是结界的施术者;第二,结界的‘施术点’也并没有被破坏。”
“什么!”楚云汉大惊道,“莫非那个石碑不是‘施术点’?”
“不不不,那块被你砸坏的石碑的确是‘施术点’,不过并不是唯一的‘施术点’。”
说罢,杜伦便敞开了衣服,只见他那滚圆的肚皮上竟然也画着和石碑相同的咒文,而且那些文字同样也闪着蓝光。
“嘿嘿,洒家的肚皮就是第二个‘施术点’。”杜伦摸着自己的肚皮笑道,“一旦石碑遭到毁坏,洒家肚皮上的咒语就会自己发动,代替石碑成为新的‘施术点’,故而矿场的结界也就丝毫不会动摇了。”
楚云汉听后不禁长叹一声,他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最后却还是失算了。
“不过,你们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简单啦!”杜伦称赞道,“不仅破坏了石碑,还放倒了‘银组’所有监工,就连洒家也被你们玩弄了。要不是职责在身,洒家还真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啊。”
说着,杜伦便摇摇晃晃地朝楚云汉他们走来,显然是打算下杀手了。
此时的楚云汉已然无计可施,他也终于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神机妙算都不过是徒劳,想要靠自己一人的智慧来对抗强大的星海会,这无异于蚍蜉撼树。唯一令他心有不甘的,就是没能帮那些“铜组”的工友们脱离苦海,而且还搭上了几个兄弟的性命。
不料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力道忽然划过楚云汉的身旁,不偏不倚正中面前的杜伦。霎时间,杜伦的身子便向后飞去,一头栽进了总管营的大门中。
楚云汉大惊之余正想回头,身后已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杜大侠,刚才真是多谢您请我喝了一盅,这一掌就当是晚辈回敬给您的吧。”
随着那说话声,夏龙有如从天而降一般,飞身落到了楚云汉的跟前。
“抱歉了,阿云,我来晚了。”他转身向楚云汉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保证用不了多久,这个该死的结界就会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