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沉墨再也没有见过从风的身影,问及接送她的武唐,只说是因为要准备下个月娱乐城周年庆,所以忙得脚不沾地,晚上下班太晚就直接在骊花小区住了。
沉墨清楚,这哪只是工作忙而已,明摆着躲她呢。
她都后悔那天那样冲动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能说出来让对方知道吗?
被她喜欢是一件多让他烦恼的事儿呢,以致他连见都不想见着她。
她不希望自己的感情被压抑,她希望得到他的回答。而他根本都不给她回答。
沉墨独自在回廊里冥思苦想,全然没有发现一个嚼着口香糖的男生晃悠悠走过来,经过沉墨身边时,他忽然将口香糖吐到手上,用力揉到沉墨未扎起来的头发里,沉墨猝不及防地反抗,那男生撒腿就跑,一闪身便消失在他来时拐角。
头发一团乱的沉墨好几秒钟才明白她又被人暗算了。
她努力想要弄掉长发上粘连的异物,可怎么也弄不掉,反而满手都变得黑乎乎的。
这是她最骄傲的东西,是她最像母亲之处,是她的从叔叔最喜欢她的地方,被别人不到半分钟就毁了,几天来憋屈着,此时沉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从风默默开车。
武唐正给他准备下午的例会,沉墨班主任谭文生突然打来电话说她出了事,于是再忙他也顾不上了,连忙赶来学校,从老师手里领回一身狼狈的沉墨。
从风侧头看看顶着一头乱糟糟长发的姑娘,上车之后她一动不动看前方,一言不发,脸上泪痕犹在,从风心里阵阵疼,这几天他为了避开她,强制自己不牵挂她,不想起她,可是她那一抱,把他理智都抱得涣散无形了。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这个姑娘有异于常人的情感,他一直在克制。
车子停在一家名为“头发乱了”的高级发廊门口。
从风带沉墨下车:“墨墨,理发师一定有办法弄掉这些东西的。”
沉墨跟在从风身后,听到他推开玻璃门,与人打招呼:“老板娘!”
一个四十多岁剪短发的女人从柜台后走出来:“呀,从总。”
“麻烦你想个办法帮我侄女清理一下头发。”从风轻轻带过沉墨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前头。
老板娘仔细看看沉墨的乱发:“这个简单,从总放心。”
她回头朝发廊内喊:“小罗,过来帮这位小妹妹好好洗洗头!”
正休息的瘦高男孩应声走过来:“小妹妹,跟我来吧。”
男孩把沉墨带到拇指旋转楼梯上二楼,房内光线不太好,男孩把灯打开,白色光线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房内排列着整齐的洗头床,男孩让沉墨躺下,试好水温,沉墨便开始闭目养神,任他摆弄自己的头发了。
男孩的手法很稳,清理头发时也没弄疼沉墨,在她快要睡着时,久久不说话的男孩开口:“洗好了,下去吹干吧。”
他用毛巾包好沉墨的头发,领她下楼。
从风正坐在一面镜子前,老板娘亲自为他整理发型。她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年近凋败的脸上笑意满满,镜子里有从风浅笑的脸,他与别人都能相处如此融洽,任人触碰,而自己一个拥抱,却叫他躲了自己好几天。
沉墨在从风身边另一面镜子前坐下,即使包着头巾,镜内的姑娘依然娇俏动人。
她不着声色地叹气。
男孩拿来黑色吹风机,一层一层将她头发吹干,并赞叹:“小妹妹,你头发留了很多年了吧?可真漂亮!”
老板娘眼睛不住往这边瞟来,沉墨眼角余光瞧见,也不说破:“嗯,六年了。”
自遇到从风后,她再也没剪过头发。
这头长发见证了他们的遇见,见证了她的成长。
男孩小心地梳顺她的长发,双手抚摸每一束发尾,打理干净的沉墨一如初开的花朵,稚嫩而姣好。
这一切透过镜子,折射入从风眼中,他眉眼幽深,定定望着。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孩同她母亲一样美丽,而她母亲的美只在他的回忆,她却一寸一寸展现在他面前,一寸一寸掠夺他心间领地。
从风已经顾不上回应老板娘,全身心都沉浸在镜内,待沉墨起身,他才深深呼吸,到柜台递上储值卡结账。
晚饭时,从风说:“明天开始,大约半个月我都应该没时间回来,肖婶,家里就拜托你了。”
肖婶习以为常:“放心吧,我一定把丫头养得白白胖胖的。”
沉墨偷偷看一眼喝汤的从风,他的目光也刚好转过来,沉墨立即垂眼吃饭。
“墨墨,好好上课,把落下的功课赶上来,马上要考试了,抓紧复习。有什么事儿打电话给我。”他并不是不放心,只是想与她说说话,让她知道她只要想,就能见到他。
可沉墨并不明白。
她匆匆吃完饭,拿纸巾擦干净嘴,头也不回地上楼,关上房门。
肖婶问:“这丫头闹啥别扭啊?好几天都怪怪的。”
从风摇头:“可能在学校受委屈了吧。”
他知道,是沉墨怨自己疏远她了。
可是,若不疏远,他怎能自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