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了片刻，屋顶之敌没有动静。许柯脱下外衣，套在穿衣架上，瞄准屋顶那洞甩了出去，只听得“嘎崩”一声，衣架似被拦腰折断。其后，屋顶传出一阵踏瓦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在远处。
许柯当头，永凡随后，二人从屋顶空洞处鱼贯跃出，站到屋面脊瓦上，周遭没有一人。那断了的衣架横亘在眼前，断口齐整，显出用刀之人力度够大，那刀也足够锋利。
永凡朝街面看去，却见街上三五成群的人，都朝“客至如宾”旅店打望。远远地，皇城那边有一队士兵沿了东御街，朝顺城街跑来。永凡道：“许兄，官府有人过来了，我们去吧！”许柯正在寻思，妹妹兰沁会去哪里，猛听得永凡这样说，回过神来。
许柯道：“永兄，我们且去那边说话。”许柯朝远方一指，永凡朝那个方向看去，却见那处人来人往，驴鸣马嘶。永凡道得一个好字，许柯已从屋檐处飞身而下，永凡也如许柯一般，一跳而下。街面上那些看闲事的人，一阵嚷嚷：“有飞天贼子！官兵快来呀！”许柯和永凡不加理会，一阵飞窜，早跑过了顺城街头。
转过顺城街，人烟稠密处，街边一个青石板上，大书三字为“骡马市”。何为骡啊？原是非驴非马的东东，但又与驴和马极为相干的一个动物----原是驴马杂交的产物。是不是前人误会了，应叫“驴马市”才对，这已无法考证。与骡子相关的，还有一个俗语，已深入到千家万户之中，这便是“四川骡子学马叫”、“山东骡子学马叫”、“陕西骡子学马叫”，等等，都是一个意思。
许柯见街边有一个茶肆，店招大书“蜀滋香”三字。当街老虎灶上，放了一排铜壶，铜壶下，柴火正旺。茶肆内，坐了一些喝早茶的人：青黄色的竹椅，手肘处已变成烟熏色，说明这个茶肆已开了很久。许柯微一思忖，便一脚跨了进去，永凡紧随其后，二人选靠里的一个八仙桌坐下。
二人刚一坐定，便有茶博士前来，询问喝什么茶。许柯把眼来看永凡，意思是，你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一些，喝什么茶，你来点，永凡张口一句“随便”，把许柯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蜀人有个特点，便是客随主便，怎么都行，口头禅便是“随便”二字。茶博士这样的情形经历多了，便笑着介绍，说三花最相宜，蜀地最为流行的便是此茶。许柯笑道，那就三花吧！
茶博士手里原是拿了一叠茶碗，即刻摆下两个茶碗，又有配套的茶托茶盖，长嘴的铜茶壶，从背后倾出沸水，那涓涓细流恰好参到茶碗齐盖处，复上茶盖，桌面上却是涓滴也无--这便是蜀中著名的盖碗茶。盖碗茶又有一个寓意，盖为天，托为地，碗为人，故又名“三才碗”。
永凡揭起茶盖，用茶盖边沿在茶汤中荡了荡，把茶沫荡开去，微呷一小口，咂嘴道：“好茶！”许柯学永凡那样，也用茶盖边沿去荡茶汤，动作大了一些，差点把茶碗磕倒，永凡在一旁微笑。
许柯呷一口茶，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那日大雾，恰逢江湖豪侠起盟，江湖各门各派均在盟书上签字画押，盟书委托蜀风镖局，押送至少林寺方丈智真长老处……”永凡两眼注视着许柯，神情专注。许柯道：“永兄，看你这神情，似有不解之处……”永凡道：“许兄是江湖卖艺之人，如何又牵扯到其中？”
许柯言道：“此次武林会盟，地点选在皇城的北郊，那儿有一个凤凰山。凤凰山上有一宝月寺，寺主为郑长录，曾是武林遗老，江湖共尊的英雄，后入主宝月寺。郑长录与我父曾是密友，我兄妹二人流落江湖，一路行来，也是去拜谒许久不见的这个叔叔。
会盟主导者是少林寺的智禄长老，智禄长老是少林寺方丈智真长老的师叔，曾创下了噫禅掌，饮誉江湖。刚好智真长老与郑长录幼年时曾相识，便委托蜀中宝月寺的郑长录主持会盟议式，然后将盟书护送至少林寺……”
永凡插话道：“许兄且慢，刚才你说智禄长老创下了噫禅掌？我曾多有耳闻，言道此掌法怪异之极，问之，总不得要领，许兄可知端的？”
许柯笑道：“少林寺的功夫，多如牛毛，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唯有一样，这些惊世骇俗的武功全是前人所创。少林寺现在几大高手中，唯有智禄长老在功夫上有所建树，创下了江湖闻名的噫禅掌。智禄长老曾言，禅者，静也，心静则明。噫禅，每对敌，宁心静息，旁若无人：此时耳聪目明---敌招每至，间不容发之际，发现其疏漏，避招进招，骤然反击，直指敌招疏漏之处，令人防不胜防，此乃噫禅掌的精髓。”
永凡摇头，谓之曰，此言未可全信。许柯讶异，智禄长老乃武学界的一代宗师，他说出的话，会有虚假的么？永凡显出老成的样子，一脸正经道：“谁会把自己数十年苦练才悟出的武学精髓武学秘诀公告天下武林？天底下真有这样大公无私的武学宗主？”永凡此言一出，把许柯也听得呆了。
许柯呐呐而言：“那么，智禄长老主导的这次会盟，是不是也存在一些不真实的元素在里面？”永凡摇头，回道：“这不得而知，会盟的都有哪些江湖门派啊？”许柯道：“在宝月寺，郑叔叔没有让我参加会盟仪式。从侧面，我了解到，参加会盟的武林门派，除了少林寺，还有武当剑派，峨嵋剑派，华山剑派，全真教派，天山、嵩山两派也来了代表。听介绍，朝庭方面，除了派出锦衣卫和东厂的高手外，还联络了括苍山剑派、衡山剑派、瀛州岛侠士、蜀山剑派、琼州怪侠、点苍山剑派等。据说，江湖上还有许多没有派别的侠士，或站在朝庭一边，准备劫夺盟书，或准备加入到护盟队伍中，支持朱允炆的复政活动。”
永凡纳闷了，江湖豪侠，一向不关心朝政，这次为何又这样热心了？许柯解释，这或许与大中华国运的盛衰有关：建文皇帝当政，对外实施怀柔政策，对内一味强调削藩，国力与朱元璋当政时相比，下降不少，庶民百姓的生活质量得不到保障。人们需要一个强势的皇帝，对外实行强权政策，对内实行改革措施，提高黎民百姓的生活质量。因为牵扯到国运的盛衰，江湖人士也闲不下来了，才有了这样的局面。
永凡微微一笑，轻言道：“就如许兄，一个走江湖，靠卖艺为生的侠士，也参与其中，可见这场争战影响力之大！”许柯摇头，我参与其中，何以见得？永凡回道：“那日傍晚，大雾中的皇城坝，你没有参与到维护盟约的争斗中吗？”许柯默然。
过了许久，许柯回忆道：“从凤凰山宝月寺起盟，护送盟书由蜀风镖局总镖头廖之东负责。当时，考虑到成都府地方势力复杂，恐对盟约不利，会盟诸方决定，由参加会盟的少林寺笑大和尚及弟子、武当剑师叔周至中及弟子、华山剑派掌门人汪其明、全真教派铁甫及师兄弟参与护送盟书。我告别郑叔叔，说随了众人，且去游历江湖。郑叔叔劝我留在宝月寺，相助他管理寺院，话到一半，郑叔叔瞧了我妹兰沁一眼，半晌，却又无言。我心里明白，寺院里都是和尚，妹妹在寺院中进出，总是不便……从凤凰山起行时，天空便有薄雾。行到皇城坝下，众人正议，打尖后再行，雾气变大，团雾袭来，伸手不见五指----此时，追踪而至的锦衣卫指挥使胡河、蜀王府锦衣卫陈飞、东厂督察吴亮与他们手下的江湖侠士正等候在皇城坝处---其后的事，你已看到了……”
永凡皱眉道：“我看到了团雾中的打斗，没看到是锦衣卫及东厂一伙人，难道他们能掐会算，在皇城下等个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