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4241800000198

第198章 酉豺

学府的结中科考正在七月底旬,此番一考将会放三两天短假。

也正是这段短假,她第一次接触到她所想象过那个地方的人,只是她是真的没看出。

那一日晌午,阿妈约着几个太太在家中教做蒲葵扇,这些太太旬日里就属嗑嗑瓜子顺手搓几个麻将,其中的那位言太太嫁给的是这淮安城内屈指可数的富商,不过她的家世也是极好,真是没想到会来这儿跟着阿妈学些技艺。她还挺喜欢穿旗袍的,隔个三两天就会换一身。

听说这位太太成日里还很少回到言家,每次打完麻将提着包刚一过门,眼中就像不识得这那些人一般,而每到这时,家中那些当妈子的丫头就站在门口往里传话:“先生,太太回来了!”

那话说得是十分敞亮,平日里自家的太太还真是少见,跟着那些闺中门第相比可是判若云泥。

不过,这些太太也有的是失了丈夫,养大了子女,自己在家中闲来无趣找些乐子。

筱姒下了楼,打了招呼就出门去了。

先是那言太太开口着说:“你家这女子生得还真好看,我有个表侄要不介绍着来认识,那表侄是我舅家的人,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

“言太太你可真会说笑,大个五六岁还不算多少,要我说啊,就我家阿盛。阿妈您也是知道的,我这儿子成日里算是最听话的了,人也老实做事也稳当。”王太太笑着说,她拿起针线在葵扇上穿了一梭,顿了手中的事来,手指在那葵扇上摸索了一阵,觉得这针线还不错。

阿妈笑着说了:“别看这孩子小着,自个儿有的是主见,平日里我可都不操心。真若是说给她听,定得觉得是我唠叨了,王太您家的阿盛我也见过,只是阿姒没这感觉呀,强求不来。”

言太太又说道:“要不先和我那表侄见上一面,若是有那意思就好,没那意思我们也不强求。再说您也是知道我舅家的,我那表侄是法国留学回来的,虽说大个五岁可也不见怪呀,这年头就是大个十七八岁也无大事。”

“我可是看着阿姒长大的,我家阿盛怎么就不行了,我倒是觉着你那表侄除了留过学之外,也没什么本事了。”王太太说道。

此时,徐太太看着这番场面,笑着替他们解围:“依我看呐,你们可就别操心了,不过我倒是见过言太那表侄,长得还真是俊。虽是个读书人,但对商业可还是了解得很,将来的事可都不好说呢。王太,您家阿盛也是个有主意的人,不愁呢。”

王太太有些不愉,她喝了一口水,接着梭了几根针线。

阿妈说道:“阿盛这孩子我是很喜欢,改日里来家里坐坐,这俩孩子虽常见过可一句话都不怎么说,想是我们在这儿不方便。”阿妈那意思言太太也懂了,她笑着说了些碎碎言言的话。

筱姒去了果脯铺子,今日里这人还是多呢,那店老板和他们谈着,这杨梅看着水灵灵的倒是新鲜得很,还有那从燕京进口来的葡萄,透鲜的葡萄皮内部说是没有籽。

一个男子看就十三四岁,他的动作很是迅捷地揣走了一个橘子,筱姒跟了过去,那人也意识到了,连忙闪进了一条小巷子,可是他不知道那巷子是死路,进来了就出不去了,还好有一面墙,他正好能翻得过去。可是,筱姒已经走在他背后了,他的后背有丝拔凉。他问道:“喂!你跟着我干嘛。”

“很好奇,你兜中揣的是什么。”

“你们这些人就是太过于斤斤计较了,我不过是口渴了,拿个橘子吃而已。”那人看着比平常十三四岁的孩子要高些,长得还很出众。

只是那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着装不算得体,甚至还有些邋遢,这种穿着绝对不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可城内的平常人家也断然不会让自家孩子穿成这样,这很是引人注目。

但若不是这身衣裳,和那蓬松杂乱的头发,他那样子绝对是很少见的长得极俊的富家子弟。

“所以你这算是偷窃了?”

“这位姐姐,我这……怎么就算了,若是偷窃我还真就只是那个橘子吗,这橘子可不值钱。再怎么说也得揣些车厘,那东西价钱贵着还方便着往包里塞呢。”

“你不是这城内的人,哪里的?还有,无论什么东西,可大可小都不能偷。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能拿。这一点,没人教过你吗。”

“我为什么要回答,还有我这不叫偷,解释过了都……这就只是拿,哪有说得这么难听。”

“城外的?”筱姒问询,那人只是点了点头,就没多言了。

筱姒掏出钱给了他,但那人根本没接手,筱姒硬塞给了他,“今后不许再这样做,不论是哪来的都不行。”

那人拿了钱就赶紧跑出了巷子,他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些话,村里的人都把他叫做痦子,不过他自个儿取了个名叫酉豺。

自己就像是那只豺犬,无家可归也是身无分文,那些人从不会理会他,他也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是八年前的那场战乱,他的父母双双都死去了,父母又不是那儿的本地人,所以他从六岁开始就独自生活。

当时村里有个老爷子收留了他,不过他是个聋子,他老婆是个患有红眼病症的老妇,两人就没孩子,到现在只能靠着种些地去维持生活。这么个孩子虽然小,但是勤快。家里的许多事他都能尽力去做,不过也是因为太小,很多事都不懂得。

过了三年,也就是他九岁的时候,村里说是开了一所学堂,这池塘村联系着的几个村子的人就都来了,不过也就是那些生活相比着优越些的人才能进入,多数都是佃农以上的孩子。

而他自己相比起,就是个穷得能够吃土的人,而且那家也是因为缺个劳动力才收留了他。

那老妇很不待见他,经常着骂那聋子,不过他也听不见,所以这些话就都在他心里给生根了。有些话她也从不知道避着,总之就是怨天尤人,觉得自己着日子过得窝囊。

她的男人又是个聋子,又没个亲生的子女,都快年近半百了。其实这两人面容看着根本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而是六七十岁的人。

那所学堂,他经常会去偷溜着进去听课,那些子家境稍稍好点的女生说他在偷窥,这名声给糟蹋得他不过还未满十岁。那学堂的老师也很厌他,有时他躲在窗台听着,就会莫名多出一条狼狗,他就只得换个位置。

从来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触,那些女生都避开他远远的,而那些男生更是把他当做空气一样。觉得自己生活无比优越,眼中完全没这等低下的人。

痦子这个名号,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当时瘟疫蔓延得快,又加上那老爷子身体差,近些年也没吃些好的,整日里弄些馍馍,最好的时候也就是有些韭菜吃,一年到头没吃过肉。家里种的都是一些廉价的菜品,打水都得去外村水井里,一走常常就得挑着担子十几公里,那山路也是难以翻越。

这时候的他太小了,老妇又干不起这些重力活,就只得由着这聋子去干。

身体哪里吃得消呀,不过他从不发火也不争吵,只是很少说话,常常坐在石头边上捧着馍馍嚼着,眼中黯淡无光甚至有些发黄,总之那眼睛也快看得不清了。

每到这时候,他总会跟着他一起坐在石头边上,给他讲讲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也就是自言自语罢了,反正他也听不到。那老爷子不回话,也不问话,只是看着他的嘴动着,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多,无奈自己一个子儿个也听不到。

没过多久,他就死了,那老妇随便给挖了个坑把他埋下了。自那以后,那老妇更是待见不得他,成日里就骂着:“你个小兔崽子,胆儿还挺大了,叫你去挑水你倒好,跑去人家刘婶那儿蹭吃的。饿不死你是吧,从今天开始就别吃了!还不快去打水。”

“这天都这么黑了,是刘婶把我叫住让我去吃一顿的,我也是饿得不行了。这些日子,我就只是吃些草根汤,而且这打水的活太难了……我不去。”

“欠收拾了!嘴这么贫,今晚要是打不到水,就滚出去别回来了。”

就是那夜,他走了再也没回去。那双手都被磨出血泡来了,平日的杂货重活都是他一个人做着,那年他十二岁,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而且他的个子也不矮了,在村内都算是高个儿了。

这么些天,他只认得几个字,虽然时常跑去学堂听课,但是他从没接触过一个油刷印制的书页,所以很多字他都不认得。

而按照那老妇的意思,就是让他给她养老,没准备让他读书,从早上天还没亮他就得去田里锄些草,去做劳活,这些都还是那老妇给他找的事干。

之后就像是换天改地了,他不在是那个贫苦又无人知晓的小子了,而是个被人厌弃躲远的痦子。

他直接在山里的一个洞中住下了,早晨会去捡些柴禾然后买了换点钱,再不济也会多做些劳力,那些人多多少少也会给些干馍,正好能充个肚子。可几个月之后,就算是干些再多再苦的劳力,想要点生活费都得去讨。这是凭他自己给挣来的,然而那些人却光明正大玩起了他,有些时候是整日里一口盐巴都没吃上。从这儿开始萌生了他的第一个念头——偷。

两年过去了,他已经不满足成日里活在那个村里过着不如家犬的生活,虽然外人都不知道这些年他怎么活下去的,甚至一个月到头都见不到他,只是因为他不敢露面,不敢下山。

之前那老妇也找到过他,看那样子是想让他回去,可他没理会。为什么他这一辈子注定要给这家人作陪葬呢,在这个年代能养活一个人都只是为了自个儿老了后的将来。可是没了他,那老妇也照旧能活得下去,毕竟那几亩土地还是能勉勉强强够一个人支撑。

所以之后,他便换了一身衣裳出山到了那个他所陌生的城内,那里处处是繁华景象,从他身边进过的男人女生甚至一些小孩,穿着都是那样光鲜亮丽,此刻一种自卑羞愧的感觉让他无法直视眼前这一切。他也不小了,十三四岁了,却没有一个像样的衣裳,甚至没吃上一顿鱼肉。

他与这一切都是那样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突兀和怪异。

同类推荐
  • 必须负重一万斤长大

    必须负重一万斤长大

    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没有一个人是为了另一个人准备的。万般皆苦,唯有自渡如果身处泥泞不堪的泥潭,那需要自己爬出来。如果目之所及都是黑暗,那自己就得提灯前行。生活从来都不容易,只是我们自己变得更坚强。在摩肩接踵的地铁里,在拥挤狭窄的格子里,在万籁俱静的街道上,我们咬牙与生活搏斗着,不过是让我们所爱的人能更幸福一点。我们之所以努力扛下一切,就是因为明白了那些所爱之人在我们生命的重要。
  • 斗罗之恶魔主人

    斗罗之恶魔主人

    不要问我恶魔是谁,我才不要对你说是我家主人
  • 城堡里的城堡

    城堡里的城堡

    城堡是砖头砌的,是人头攒动的,不知道有多大。
  • 一棵枯竹

    一棵枯竹

    生活贫苦的女孩薛竹来到城里投靠姑姑薛晓群,因为姑姑让其租房,而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悲剧……
  • 殁年

    殁年

    宫墙外的天蓝得耀眼,宫墙内的人如铁锁般沉重。血映红了池水,不昧……
热门推荐
  • 四月沐棉开之我们都会长大的

    四月沐棉开之我们都会长大的

    夏星高三那年重遇沐溪风,而沐溪风却失忆了,就在他们两个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林梦雪车祸,安玲与郁恺因为家里的压力而分开,蓝朵儿告别了无结果的暗恋。在夏星最终被李弘军打动的时候,在郁恺的定婚宴会发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有秘密......他们所有的人都瞒着她......
  • 策马踏云归

    策马踏云归

    沐含烟:“郡主,不如就随便找个人将就嫁了吧。”祁槿声眼皮一抬:“将就?嫁给谁?”沐含烟(小心翼翼):“郡主觉得含烟如何?”祁槿声啧啧两声:“含烟,你不是对父王说要将我嫁给燕谷么?”沐含烟:“老王爷不是没同意么?”祁槿声:“他不同意关我何事,我同意不就好了?”沐含烟:“祁槿声……你!”祁槿声:“我?我如何?我要嫁谁,干、卿、底、事?”春风杨柳垂,策马踏云归。只讲最温馨的故事。
  • 大爱晚成,卯上天价老婆

    大爱晚成,卯上天价老婆

    十八岁,她不爱他,却不得不嫁给他,婚后,她被他放逐,实则是他嫌弃她。他说:“去英国,远远的读你的书,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十九岁,她偷偷回了国,出狱的男友想带她私奔,他把她抓了回来,寒着脸“惩罚”了她:“骆时檀,你是我祁继的太太,既然嫁了,就别想着背叛!”二十岁,她在简陋的工棚内生下一个孩子,他却在满世界的找,以为她已不在世上。二十七岁,她脱胎换骨,成为了让人不可小觑的精英份子,回国只为三件事:离婚。丈夫的小情人,怀胎跳楼,一尸两命,她奉命查案。报仇。谁知,这个将她丢在边上不闻不问八年的男人,咬紧牙关就是不肯签字离婚,而在查案过程中,她却一步一步揭开了丈夫的神秘面纱。【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猎血行动

    猎血行动

    1937年6月,日本议员、舆论领袖、9.18事变的主要策划者岗松右洋离奇的在太原被杀,日本以此为借口要出兵中国……复兴社特务处戴笠派出得力干将白世维查找真凶,然而他们惊奇的发现9个月前被乱枪打死的民国第一杀手王亚樵频频出现,日本商社的社长山本蠢蠢欲动……此时日本国内虽都主张对外侵略,但是一方主张进攻苏联,一方主张争夺太平洋霸权,双方以太原为场所剑拔弩张。身处事外张鹤鸣一步步被拉入其中,他将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岗松右洋的死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他凭借梦游异能窃取情报的大清格格和自己培养王牌间谍死神真在构筑一个天大的阴谋,不仅要夺取晋商宝藏而且要实现自己的政治图谋……
  • 彪悍妈咪爹地请加油

    彪悍妈咪爹地请加油

    她遭到后母和亲生父亲的逼迫被下药狼入虎口,为的是谋生?才不会让你们得逞,想都不要想。逃出来后误打误撞来到他的房间,上了他的床,强了他的身子还携宝潜逃,罪无可赦。五年后她是模特界的女王,服装界的顶尖服装设计师,医学界的天子骄女俗称鬼医,传闻她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视财如命,因她怀宝宝在12号,生日在12号,宝宝出生在12号这是跟12有仇还是有缘?赫赫有名的‘十二号’杀手带着一男娃子霸气归来,“女人你再携宝潜逃试试?”
  • 天羽墓

    天羽墓

    在个世界分为18个盗墓派家族,七个大国。而我们的主人公就生活在两大帝国的交界地带的一个村子。陌羽尘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家,小时候出门打猎时,无意间救了一家盗墓派的少主,从此和少主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一起练武,后因家族的重托前往,各大古墓寻找少主白尘封的爷爷。经过千辛万苦。最后在最危险的天羽墓中找到了爷爷的尸骨。也在寻找过程中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 太古天道

    太古天道

    惊云变,红尘念;诛天道,化万千;笑叹苍天,人寰无限;泣血沧海,皆因桑田。《热血爽文》看一名平凡少年,如何踏破天地,步于登峰!
  • 农家一品福运妻

    农家一品福运妻

    现代都市生活过腻了,原想着回乡下生活的余青竹,穿越了。来到古代农村,成为了有自闭症的余青竹。于是开启了发家致富的模式。种田,赚钱两不误。只是那位大兄弟,姑娘我只想安静种田,不想做什么一品夫人,请求别骚扰。
  • 历史修正客

    历史修正客

    他是一个历史修正者,就职于神秘部门,历史修正组。历史的车轮,往往会由于某些原因,偏离它原本的轨迹,他的任务,便是回到过去,修正历史中所出现的偏差……第一卷,明史疑云,正在首发……
  • 桃式冒险

    桃式冒险

    新婚之夜,他随手一抛,就把她直接扔进软软的被窝,一阵香水味涌入鼻孔,还未松开双手,就被粉红色的软被包裹着,只感到晕晕的、湿漉漉的李熠熠被卷曲着,左右包来包去。最后居然还被捆上绿色丝带,包成一只心形粽子。“这都什么剧情,怎么这个角色一点不按套路来的啊!我的任务,我的咪哒……”李熠熠难以挣扎。“别动,我发个朋友圈。”司徒上下左右用15个摄像头的手机,一阵连按,拍了十几张。“女人,你输了。我会让你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