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微然,天泛沉晕。
街处人少,过路的大多是急着揽车。
筱姒抬头望天,不像是要下雨,在一低头,她似乎有些晕。
“好晕啊。”她喃喃地低语了一声,顷刻间就被人拉了手。她沉闷地嗯了声,言道:“有事吗?”
懒散地掀开眼皮,她的视线移到了那人的手上。这男人可真会占便宜!
雁子卿,又是他。
他像是这才注意到了不合体面,他松开了手,凑近她低着声音说:“东西掉了。”
筱姒靠后缓了一步,问:“什么?”
他把那条珠链递给了她,转身就走了。
此时,街处来了一众人,那些稍破旧的衣裳被血染得锃亮。
那众人扭搭在一起,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拳头。
人人脸上鼻青脸肿,衣服褴褛不堪,嘴角流着鲜血,已经精疲力竭。
她的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这儿看戏吗,还不快走?”
“你怎么还不走啊!”她面不改色地说出,哪想到这背后的人根本不是雁子卿。
她转头看着陆沂诃,顿了下眉,还没反应过来,但嘴肿早已连忙着解释:“我……我认错人了。”
“嗯。”他淡淡地开口,“年纪这么小就……”
没等他说完,筱姒就抢先着言:“没,怎么会呢。”
想着自己得沉住气,这男人是他妹的!
她暗自缓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筱姒问道:“那人你没看见吧。”
他嗯了声,她的心更加地紧了,这究竟是看没看见啊!
她转身走得急了,心觉不对这路走错了。再回头走,没当心这底下步子,还不偏不倚就撞到了。
“要不,您去开一枪。”她试探性地问道,想了想感觉太突然了,又是解释:“他们挡路了,而且这大得也太……厉害了,练架吗?用不着这么残忍吧。”
“练架?嗯,就是练架……我送你回去吧。”陆沂诃颇有些笑意。
这一众人可是西湾河那边留活口的,里面藏着一个主谋人,但这一来怕都是有去无回了。
如此大肆地在街头干架,警察署都不敢干出的事,让军阀来率先领头。
目的就是让整个淮安的人都认为这西湾河事件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出,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主谋人。
身上负着重伤,却毫无半点一瘸一拐的迹象,只是这被挨拳脚几乎次次中伤,看样子是疼得要命!
混在一众人中,根本让人记不住面目。
除了那个被打得几乎死了的人抬进了军阀特部审判室的大门,其他的多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送走了。
他居然还去看望着具死尸,命人给那死尸灌流食,灌的都是些盐水,苦水。
待这些东西灌完,就直接给灌酒了。
“这人怕是活不过来了吧,这人都查好了,怎么不直接拿来审?”
“审不出的,干脆拿来练架吧。”他的话语冷冽。
“也是,这西湾河的那些人可都自奔着投江送死了,只是这人既没死,那便还是又得胜算!万一,他会说呢?”
“那就给他个机会,把他救活。”
“这怎么可能,这装死也不带呼吸脉搏都没跳吧。想要救活,这都已经……”
何况,整整三天了,没有一星半点排泄物。
说是没死,那死者自己都不信吧。
整个室内充斥着一股血腥浓稠的酒味,陆沂诃出了审判室。“他的肩上有一针眼孔,眼中带白,舌尖已无知觉,近些天给他灌的都是些刺激流食,眼下,他是醒不过来。”
“听说漠成有一大夫祁墨,早年行医,医术还很高超,用三味药引就将烟瘾给人去了。”旭楚突然想到这么一茬,他接着说:“只是,祁墨三年前就死了,有一养子祁言,他如今就在漠成,去那看病的可是多呢,这人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据说那样貌也是出众得很。咳咳,比起陆将您那时逊色。”
“我要不把他找来?可如此一来,又要多费些时日。”
“那就将这尸身送去,让他把人救活了。”
“陆将,这点您大可放心,他救人向来没有失手,这尸身既然是麻醉了,对他而说也不算是罕见,应当是能救活。”
“那好,要是救不活,就让他并这尸身陪葬。”
漠成的春迟了,寒涩冷冽的风刮得很大。
此城离淮安是除燕京例外最近的,燕京祁连医馆也是很出名。
不出两日到了祁连医馆,旭楚就派人把医馆给围封了。
祁言尚且在馆里坐着替人把脉,年纪轻轻,看来也就二十岁。
旭楚叫人将尸身抬来,用没商量的口吻嘱事:“把这人救活。”
祁言不语,把完了脉,给那女子开了药方叮嘱了这才回来。
他见这一身军装,是军阀的人。
只是还万万想不到,这会是从淮安来的。
他将人给看了翻,这算是面观了,是个尸身无疑了。
“这人只是打了一剂药,虽心跳脉搏没动,但尚还活着,至于这药如何解,就得看你本事。”
“死人我可医不活,您未免太高看我了,请回吧。”
“救不活,还是不想救,你可想好了……你这医馆是从祁墨的师祖爷传下的,你是要我砸你招牌,还是拆你这医馆。”
“麻粹,伽砉,栎椁,三味药中有一味是这药剂的主材。你若不怕他段命了,我挨个弄翻试验。”
这命若是断了……
旭楚瞥眉,说:“不可!这人事关重要,我给你时间,一个时辰后必得给个答案。”
“区区一个时辰便让我定夺,就是给我个三两天我也熟思不出。”他捡了手中的白帕,将桌台上残留的药渣收拾干净了。
“一个时辰不够,那便两个时辰。”
“都说了,死人救不活。过了这两个时辰你们便回吧。”
祁言寻思了会儿,拿笔写在了纸张上,一篇接一篇,嘴上还说着:“不是,这也不是……”
这些药材他一个个地合并,尽然连解救都边儿都没寻着。虽说是一口一个死人着说,但他也承认了这具尸身的确不是货真价实的死尸。
两个时辰已过,祁言还在寻思着了药方,随后研磨了。三味药中取材,他的把握并非是毅然决然,那就大胆一试。
祁言先给他灌下了滚烫的澧酉,随后给他服下药方,之后的半个时辰就直接静观其变。
夜都深至了,那人还未醒来。
直至夜半,他的嘴里不停地说着:“你别走啊……快回来。”
祁言上了几道银针在那人手上,良久,他收了针,说道:“人救活了。”
淮安城外。
村子及西湾河边的门户都死了人,西湾河事件被闹得满城皆知,但这事儿变成了军阀特部滥杀无辜人余三十户。这悠悠众口怕是难以堵住了。
“西湾河惨遭血杀!军阀滥杀还公道!”一众人中突然响出了话,接着便是多数人一同喊到:“还西湾河一个公道!”
“这都什么事啊,区区一个军阀特部竟然敢当众灭杀几十户人家,说是由西湾河事件找个活口的,没找着不说,原先在大街上打死了好几个,现在又杀几十个。”
“这哪有王法啊!”
“西湾河惨遭血杀!军阀滥杀还公道!”
……
在这个节骨眼上,西湾河事件闹得整个淮安沸沸扬扬,原先那几天她不能确定这印章就是军阀的,可现下她还是来军阀,说是不是来看热闹的她自己都不信。
但接见她的是军阀的孙副将,她没见过。可这位将官像是认得她,并未有多大揣疑。
筱姒将印章取出,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但没开口。良久,他开口道:“你是从他人那得到的?”
“不是,这儿印章是我捡的,就是觉得印痕熟悉,认得。”
“不是?”他冷哼一声,看来这女子和舞厅那位冷兮果真是认得。
他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质疑的口吻说道:“捡的?”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是捡的他可更本不信。“和我走一趟罢。”
筱姒闻言有些淡然地道:“去哪?”
“给你见一个人。”
她的心里不经一怔,人……何人?
皇冠歌舞厅。
金碧辉煌,世家子弟来来往往,衣装革履。
厅台压根就没人,说是这儿的常态,晚上才有。
孙副将开口道:“筱小姐,这人你可认识,你这印章也是她留下的?”
筱姒听了这话,朝他的目光望去,那人的面色冷艳,含情娇媚,是这歌舞厅的魁首——冷兮。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此时她正朝着这边走来。
不过,看见筱姒她的心倒是沉了,不过这还在意料之中。军阀的人肯放心交由她做事,那定是有无数双的眼睛盯着她。但在这歌舞厅的几年内,也是有无数的人盯着她。
她的话语冷冷地,眉目瞟了一眼周边人,言道:“孙副将好兴致,带个人来我这儿什么意思啊?”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
“这歌舞厅不便多说,不过她认得你,筱小姐。”
他们这两人的话,筱姒听得是云里雾里的,认识?自然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