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北岛
星河似人间浮尘,春风踏月而来,城南樱花又开,风过星野,山川横流,候鸟已至,来年又逢春。
我于旷野中,与春相逢。
湛蓝天空中软软的云,茶间初盛的青樱,山野中柔软的鹿,田野上与风追逐嬉闹的孩童,春花烂漫,微风轻起,路上行人匆匆,未来得及留意脚下晃荡的芳香,稍纵即逝。
一树樱花牵连曳浮。
山间茶色的夕阳,暖意浮生,让人甘愿沉沦进春
的暖意。
我于山野中,与春离别。
春风霁月,夜色昏沉,漆黑夜色下明亮的星,夜空中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云镇里上演着司空见惯的离别场面,星子的光打在脸上柔意迸发,星辰为泥,银河故土,满腔酸涩不尽其中。
远处路灯下冗长的身影,影影绰绰,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旅人行色匆匆,提起脚边的行李箱匆忙赶往回家的最后一班列车,听着广播里播放的“回家”,忆起陈年旧事,慢慢的,夕阳迷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旅人的面庞开始模糊,直至看不清。
最后一次,依稀记得,多年前目送旅人离开的那个人,是母亲。
而今,一别数十年,早已不再见母亲苍老的身影,记忆里依稀只记得春的别离,星火摇缀,稍纵即逝。
旅途中的最后一个过客,与最后一场春相逢,在冬雪飘摇,红杏端美的年代迷失,在青涩美好的春天相逢,樱桃慢慢爬上了藤蔓,玫瑰吹拂着晚风,海鸥飞往遥远的地平线,天空缀满了丝丝缕缕的云烟,飞鸟沉入海底的峰峦,这是春天的油画。
我于星野中,最后一次窥得春日人间。
烟火迷离,雏菊和樱花在春天作伴,只是樱花留在了春天,而雏菊一直往前走,走过四季岁月,走过云起云落,走过寒冬盛夏,走过人间四月。
我相信,雏菊在来年春天,一定会和春樱再度重逢,山涧茶花开,来年又逢春。
——
我是一缕三岁的南风。
带着黄昏下烧卷的满天橘色,伴着合欢绒花缀满枝头的清香,和着初夏荔枝上爆出汁水的甜气。
月色绕上青芽镶嵌的枝头时,伸伸懒腰,要开始流浪了。
我来到一片荒芜人际的海沿,夜阑星起,悄悄剥开流光下潜藏的玫瑰色云翳,像扎着两个马尾巴的小姑娘笑着轻轻撕开的棉花糖。
海浪头顶黛色泡沫,嗤笑着大步涌上滩涂,扭动透蓝腰肢隆隆卷起,欲将我捉进海里。
俯身飞舞,偶尔与骑单车的人儿轻轻碰个照面,不觉令那少年脸颊透些微红直发轻痒。
累了,藏在街头炸肉串的香气里歇息,饿了便啊呜吞一口,幸福得喝了汽水般直打饱嗝。
蒲公英宝宝浮现眼前,感到他成长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劲儿。
我用最阳光的怀抱环住他,伴着无尽新生的希冀与期许,小伞飞向天空种儿洒向大地。
夜凉寒意刺了我这南风的小尾巴,只得找个地方。
悄悄藏起。
牛仔裙的褶皱里?一一吹起女孩子的裙子可不好;知更鸟的一片灰白绒羽里?一一还是不要打扰这勤劳的小生物休眠了。
终于觅到方好地,我要藏在平静的湖面里,月辉化身点点星光般闪烁的碎银子。我轻拥湖水,水珠带着优雅的光芒流星般卷起又坠落,荡起层层涟漪。
酣然入梦,醒来已欲天明,我加快了步伐。
恍惚钻进一扇古老的木头窗,破烂的锈铁在我的撞击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不小心打翻了一顶烛火,赶紧呼呼吹起,将熄的烛光照见了一位烧陶老人,脸上的褶子像火烤下没有一点水分的干树枝,手指粗短有力,茧子磨得像刚刚烧出的厚壁陶器。
还缺一把火候,老人能看出来今夜风力不足。
赖以谋生的陶器若烧毁后果不可想象,火光下老人盈在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泪刺进我的身体。
母亲的话恍然浮现我们南风啊,本就是天地汇聚灵气酝酿而成,山河湖海作身体,青山云天作臂膀,绿草如茵作腿脚,夜下最柔软的月辉作颜色,抖落身星光香气,天地馈赠与你,是为有一天我们也可以献身天地。
想到这里我已坚定自己,猛地附身冲进了火炉里。
火候正好,火花四起火光雀跃着沸腾,旺火烧卷着我的身体,用最后的余力撑起眼皮,陶器烤得干练而发亮,那是老人带着惊喜的泪的喜悦。
夜色帷幕愈烈,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