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正坐在偏殿里闭目养神,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九千岁,不好了,英国公带着人闯进来了!”
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目光锋利如刀,沉声呵斥道:“乾清门不是安排了东厂的人守着吗?人呢?人呢?”
“把守乾清门的人都被英国公的亲兵给拿住了,眼下英国公已经带着人到景仁门了。”
魏忠贤眼神里愤怒之色越发浓郁,抄起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向眼前的小内侍。
一股鲜血瞬间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小内侍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惹的魏忠贤更加不快。
“废物,全他娘的都是废物!”
却说英国公带着自己的亲兵一路推开了不少拦路的太监,才来到了懋德殿外。
“臣张维贤奉旨入宫,前来复命!”
声如洪钟,将在附近偏殿中休息的阉党等人都惊了出来。魏忠贤知道此时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张维贤,平复了下心情,顶着一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老脸凑到了张维贤跟前。
“哟,英国公,您这是做甚,皇上正在歇息呢,可别惊扰了圣驾。”
“哦,原来是魏公公,好久不见,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您这气色好像有些不大好啊。”
魏忠贤笑道:“圣上日夜为国操劳,咱家也不能不为圣上分忧啊。”
张维贤也不想再和魏忠贤虚以委蛇,问道:“烦请魏公公代为通禀,本公是奉旨来陛见的。”
魏忠贤干笑了两声,道:“哎哟,那可真是不凑巧,方才圣上已经歇下了,国公爷要是有事,告诉咱家就成,等圣上醒了咱家再告诉圣上。”
张维贤冷笑道:“本公接的旨意是即刻入宫陛见,可不敢耽误,若是耽误了,圣上怪罪下来,您说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可承受不起。”
魏忠贤又问:“国公爷可有圣旨啊?”
张维贤道:“是圣上口谕。”
“哦,这传旨的人是谁,可有凭证?”
“是我!”
冷不丁地,先前去京营里传旨的刘若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魏忠贤顿时火冒三丈,千防万防没想到家贼难防,指着刘若愚的手都气的有些颤抖,嘴里“你,你”的却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自己还颇为喜欢的这个老老实实不争不抢的刘若愚居然会背叛他。
刘若愚却是气定神闲,瞧也不瞧魏忠贤,对张维贤作了一揖,道:“国公爷,圣上有吩咐,您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进去就行,圣上正在等着您呢,跟咱家来吧。”
“有劳公公了。”英国公吩咐自己的亲兵把守门口,转身跟着刘若愚进了懋德殿。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腐烂的气息。
“臣张维贤拜见陛下,恭请吾皇圣安。”
张维贤行了跪拜之礼,一身笨重的盔甲跪起来很是吃力,可他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即使此刻病榻上的天启看不到。
“起来…”
天启的声音很虚弱。
“谢圣上。”
“爱卿,朕召你来,一是为了让你入宫掌管宫禁,而是有要事要托付给你。朕这身子怕是不行了,朕已经让刘若愚写了传位诏书,传位于…传位于信王朱由检。英国公府世代忠烈,爱卿更是两朝老臣,信王年幼,卿当勉励辅佐,这些当日朕在文华殿已经嘱托过你,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这么快啊。”
“圣上…”
天启直接打断张维贤,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便是,便是想让你去将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皆召进宫里来,朕要当着他们的面传位于信王,宫中的太监朕信不过,这件事只有你去办了。”
“臣领旨。”
“刘若愚,信王呢,信王怎么还不来?”
“奴婢去乾清门看过,信王不在那边,这会子臣也不知道信王在哪儿。”
张维贤道:“圣上,信王这会儿正在坤宁宫呢。”
天启问道:“怎么会在坤宁宫?”
张维贤娓娓道来:“魏忠贤派人搜捕信王殿下,信王得了皇后娘娘的庇护逃进了坤宁宫,臣已经派人去护卫信王殿下了。”
天启呼吸猛然急促了几分,骂道:“这个魏忠贤,果然还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该杀!好在爱卿老成持重,往后这大明江山,爱卿还要尽心尽力啊。”
“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就好,那就好,爱卿有功于社稷,朕就不赏了,留给新皇朕的那个弟弟来赏吧。不说了,快去吧,朕恐怕挺不了多久了。”
“臣遵旨,还请圣上保重龙体!臣告退。”
张维贤领了旨意出了懋德殿,魏忠贤与一众阉党都冷冷地看着他,他也不理会,找来自己的亲兵去京中各个大臣家里。
魏忠贤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居然让英国公入了宫还见了皇帝,现在他只寄希望于手下的蠢货能找到信王控制起来,如此尚有胜算。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往往你最不愿意面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就偏偏会发生。
朱由检将客氏擒住后,便马不停蹄地往懋德殿赶,刚进院子就望见了全身套甲的英国公,此时的张维贤已经年过六旬,身躯挺拔,一身铠甲,英武不凡。
“下臣张维贤见过信王殿下。”
“老国公不必多礼,说来孤还要谢过老国公才是。”
正说着,刘若愚快步走了出来,急道:“信王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快随奴婢去见圣上。”
却说魏忠贤看见朱云逸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一时间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脚步虚浮,有些酿酿跄跄的。
“魏公公,魏公公。”身边的众人急忙扶住魏忠贤,却被一把推开,“都给咱家滚开!滚!一群废物!废物!废物!!”
朱由检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偏过头看了一眼,他对于魏忠贤是十分好奇的,很想看看这魏忠贤长的是个模样。
双眼狭长,眼袋肿大就像两个大灯泡,鹰钩鼻,面容已经有些老态,皮肤松弛,身材不算高大,只是此刻人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信王殿下,快随奴婢进来。”刘若愚又催促了一番,朱云逸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刘若愚在门帘外停下了脚步,恭声道:“圣上,信王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