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黑以为是说我们代表打鸭子的人向您表示感谢，没忘回礼：“三Q（谢谢）！”
出人意料的是，瘦警察大步过来，取下腰带上佩戴的手铐，“咔嚓”一声抓住了郭老黑。顿时，郭老黑被这阵势吓懵了，口里直嚷：“老子犯了你们国家那门子法律，你，你们……凭啥抓人？”心想，不就是捡了只死野鸭子吗，有啥了不起，犯得着戴铐子？
正在推推搡搡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郭春芬下班正巧路过，看见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急忙用流利的英语质问：“警察先生，这位老人是我的父亲，你们为什么平白无故抓他？这是侵犯人权行为，我要提出抗议！”
瘦警察用一副无奈的神情解释：“亲爱的女士，想必您清楚我国野生动物保护法的规定，野鸭子也是受保护的。刚才您父亲承认野鸭子是他打的，并否认是受别人的指使，也同意我们执法，还感谢我们对他实施关禁三个月，你还抗议什么。我们应尊重违法人的意愿，这也是保护人权的一种体现。”说完，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再也不听郭春芬的辩解，押着郭老黑就走。
顿时，细密的汗珠爬满了郭春芬的额头，她知道，警察这个优雅的姿势是在做一个无情的宣判。远望父亲凄怆的背影，女儿心中一阵酸痛。此时，她真是欲哭无泪，心里在喊：“我的糊涂爹啊，女儿好心好意让你出国来享受一番，想不到签证半年期却稀里糊涂有三个月在外国的牢房里度过，真是太冤屈了！”
郭春芬赶到警察局百般解释，千般求情。第二天，甚至劳驾公司老总出面交涉，警察局这才同情并宽大处理不懂英语的中国老人。
郭春芬望着虚惊一场的父亲，原以为他出来后定会牢骚满腹怨气冲天，想不到郭老黑伸出大拇指，感叹不己：“在这儿打只野鸭子也要罚款坐牢，人家的法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老黑算是又开了眼界啦！”
（原载福建《故事林》杂志）
凶杀无痕
一
清明节的早晨，天空一片湛蓝，鲜红的太阳正冉冉升起。此时已是6点多钟，住在赤石乡招待所的俞江岚已早早起床。她十六七岁年纪，身材窈窕，秀美动人。昨晚临睡之前，她已与父亲俞向阳约定，次日清晨一同去乡间的田野踏青，领略一下家乡旖旎的田园风光。早饭后，两人再去祖父祖母坟上扫墓。洗漱完后，她见隔壁的208号房门虚掩，知道父亲已经起床，于是，先轻叩几下门，亲昵地喊着：“父亲，出门啦！”然后推门雀跃而入。进门一看，不由被眼前的惨景吓得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顿时，全身颤抖，“哇”地号啕大哭起来。只见俞向阳仰面瘫倒在席梦思床上的血泊之中，左胸处被刺得血肉模糊，圆瞪双目，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洁白的衬衣和身下的床单溅得血迹斑斑……
俞江岚泪流满面，踉踉跄跄找到了乡长宋英勇。当她哭诉父亲昨晚已被杀害时，宋英勇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脑袋“嗡”地一响，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江丰的副县长惨死在乡政府院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宋英勇是位退伍军人，冷静下来后，第一反应是，应保护好现场迅速报警。他立即派人赶往招待所把住208号房门，不准任何人擅自闯入，同时，拨电话向县公安局110报警。
不到半个小时，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鸣响警笛，风驰电掣般驶入乡政府大院。县公安局毛局长、刑侦大队长任光、刑警小林和法医等一行六人跳下警车，直奔招待所。
在208号房，任光、小林等人先从不同角度拍照，然后勘查现场，接着检查尸体。全套程序完成后，又找来俞江岚询问。她说，昨天晚饭后，先是陪着父亲在乡政府大院内散步，8点钟左右又一同在208号房看电视，自己回房睡觉已是11点多了。再清查被害人随身所带物品，发现他的日本精工全自动手表、诺基亚手机、公文包和1000元现金已被盗走。
毛局长紧蹙眉头，脸色凝重。面对狼藉的现场，任光分析，这有可能是一起盗窃杀人案。初步推断，罪犯作案的过程是：先撬开房门，盗窃财物时被发觉，与之发生搏斗，然后凶残地杀害了俞向阳。法医从死者尸体的僵硬度和血液的凝固情况来判断，案发时间应是凌晨2点至4点之间。
令任光、小林几人困惑不解的是，不管如何勘查现场，就是没有发生一丁点儿作案痕迹—无指纹、无脚印、无作案工具、无罪犯的丝毫遗留物。毛局长忿忿骂道：“兔崽子，像是个作案高手！”
二
副县长被害，这本身就是一起重大恶性案件，而邻县的政府领导在家乡被害，更是影响极坏。县委书记指示毛局长亲自挂帅，成立专案小组，要尽快破案，从重、从快、从严惩办犯罪分子。
可侦破工作一开始，毛局长、任光和小林几人就陷入了僵局。这起案件无任何线索可查，专案小组感到眼前一片迷茫。
乡政府的招待所建在乡政府大院内，不对外营业，平日里很少住人。头天俞向阳父女俩刚住下，第二天凌晨就发生凶杀案，这说明俞向阳的行踪早已引起罪犯的注意。这次俞向阳来赤石的消息，除了乡政府的人知道外，就是江丰县政府的有关工作人员。毛局长决定先在这些人群中排查。
毛局长找到宋乡长。宋乡长毫不含糊地说：“我们乡里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是外乡人，案发的头天下午都回了家，准备第二天去扫墓，都不知道俞县长来了，留在乡里的只有五个人。”毛局长随即同小林将未走的五个人逐一进行了调查，认为没有作案嫌疑。
任光则派人把刚赶来一会儿的俞向阳的妻子辛兰请来，先好言安慰一番后，有些不解地问：“俞县长回家乡扫墓，为什么不像其他县领导那样，清明节早上坐小车来，扫完墓再坐小车返回而要在乡招待所住一晚呢？”
“唉！”辛兰抹着泪水，叹了口气说，“老俞这人哪，当官这么多年，太体谅下属啦！自从到江丰当副县长以后，每年清明节都是头天傍晚就让小车司机把他送来，然后安排司机返回，照顾司机第二天清明节去扫墓，下午再来接他。”
任光点点头，心想真是个好领导，又问：“他为什么回家乡不住家里却住在乡招待所？”
辛兰解释道：“他父母早己去世，他是独子，家里己没了其他亲人。”说完，用后悔莫及的口气哽咽道：“要是老俞不在赤石住一晚，要是不住在乡招待所，也许不会被害……呜呜……”说着，又哭泣起来。
刚才这些话似乎对案件侦破作用不大，任光等辛兰哭声停歇下来，正式开始调查，问道：“辛大姐，俞县长这次回家乡，江丰县有谁知道吗？”
“有谁知道？”辛兰抬起头，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努力回忆着，“岚岚放学回到家，正好老俞下班坐小车回来，到家里拿了扫墓的物品后就同岚岚上了车。除了司机小严，没有谁知道呀！”停了片刻，辛兰想起了一件事，补充道：“啊，对了，老俞出门时，我问了一句，你回赤石同冷县长打了招呼吗？他说告诉了一声。江丰的县长到省委党校学习去了，县政府的工作由常务副县长冷高主持。”
任光又说：“司机小严我们会去江丰调查的。你再好好想想，俞县长生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比如有没有仇人之类的。”
“仇人？”辛兰愣了一下，“老俞从政近二十年，严予律己，宽以待人，很受同志们的尊重，有时候或许会得罪一些人，但都是工作上的事，没听他说过有仇人。要不，一个农家子弟怎会干到副县长的位置。可惜啊，要是老俞这回不出事，马上就要提升为江丰的县长啦！”说着，伤心得又开始掉泪。
尽管领导人事调整与破案关联不大，但任光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好奇问：“听说俞县长是江丰排在末位的副县长，怎么一下就提到当正县长，那现任的县长呢？”
辛兰说：“听老俞说，江丰的县长学习回来后要调其他县任县委书记。市委组织部派人来了考察，组织上让老俞担任县长。江丰早己传得沸沸扬扬。”说到这儿，辛兰深深叹了口气：“唉，让老俞任县长，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难处理与冷高的关系。老俞县长还没当，冷高就常常冷言冷语戳人，好像是老俞抢了他的位子一样。你不知道，冷高二十多年一直是老俞的上级，现在一下子下级成了上级，让他向老俞请示汇报，他怎么能适应……唉，官场无常啊！”说完，就不再说什么了。
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任光只得作罢。第二天，他同小林赶到江丰县，调查有关知晓俞向阳回赤石的人，也是毫无收获。任光垂头丧气来向毛局长汇报。两人再次分析案情，都觉得办这案子很是棘手，拖又不行，必须尽早结案。因为这案子不但两个县都高度重视，还惊动了市里。一连几天，毛局长简直是茶饭不思，坐卧不安。然而，当任光无意间向毛局长透露出辛兰说的江丰县的官场消息时，蓦然，一个大胆的假设如电光在阴暗的天空一闪，毛局长心中一动。他驱车到江丰向县委书记请示，县委书记同意他的侦查方向，并介绍了一些冷高的情况。冷高在乡里当党委书记期间，喜欢上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打字员。两人关系暧昧。冷高调任江丰县后，利用职权跨县将女打字员调来，转干后安排在财政局工作。瞒着妻子，冷高偷偷与该姑娘长期姘居。市纪委接到群众举报，找他谈话。他承认调动和转干这回事，但不承认有作风问题。作为老同学的俞向阳曾规劝过冷高，但他却置若罔闻，反认为是俞向阳向上告的状，是打击他，不让他“上”。由此，暗暗恨着俞向阳，工作上故意找茬……
毛局长返回局里后，随即指示任光暗中调查冷高。
经查，冷高清明节头天下午去了市里汇报工作，住在天龙宾馆。他无作案时间。一线希望破灭了，高局长很是沮丧。他也是身处官场的人，知道一些官场台上握手台下踢脚，甚至为了往上爬不惜置人于死地的事，暗想，冷高会不会指派其他的杀手？想到此，不禁打了个寒颤。是谁肯这么卖命，敢冒发觉后偿命的风险？毛局长连连摇头，思索半天，还是让任光同小林先去调查冷高的亲属再说。
冷高也是本县的赤石乡人。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冷文，在本乡中学任教；一个叫冷武，在县城与人合伙开一网吧。任光与小林商量后，决定先调查冷文。
为了不惊动师生，两人趁上课时，来到了赤石中学。在校长办公室里，胡校长仔细地回忆：“4月3日是星期六，大部分老师都回了家，准备第二天清明节去扫墓。而冷文未离校。冷文平常是很少玩扑克的，这天晚上却来了兴趣，还主动邀我和另外两位老师打扑克一直到凌晨4点呢。”
显然，冷文没有作案时间，犯罪的嫌疑可以排除。任光派小林回县城找冷武查询。
冷武与文质彬彬的哥哥相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仗着哥哥是副县长，更是不可一世。当小林在“青苹果网吧”出示证件后，问到4月3日晚上的去向时，冷武脖子一梗，眼一瞪，大声嚷道：“你问这干嘛？”小林威严地说：“这是我的工作，你必须回答，请你配合。”冷武口气稍软和下来，满不在乎地说：“这天晚上在干嘛，在网吧挣钱糊口呗！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合伙人。”“几点钟离开的网吧？”小林接着问。“10点多钟吧，我有些胃痛，就回了住房。”
小林随即来到冷武的邻居家调查。邻居气恼地反映：“这冷武真是邪了门了，那天晚上一直亮着灯，看电视看到快天亮，吵得我一夜都未睡好。”小林仔细观察，冷武租住的住房与邻居只有一道木板间墙隔开，非怪挡不住声音的干扰。
小林返回赤石，将县城调查的情况向任光详细汇报。任光不禁凉了半截，摇头叹道：“咳，看来三个怀疑对象都没有作案时间。”
三
这天夜晚，任光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夜深人静时，突然想起差些疏漏的一点。第二天一早，他再次赶到江丰，找到俞江岚，问她，4月3日晚上，她的房门有没有人敲动过？俞江岚疑惑地望着眼中满是血丝的任光，说：“我晚上睡得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呀？”任光暗想：其他房都没撬动的痕迹，凶手直接进入208号房，这说明凶手是有针对性的。对，应从知道俞向阳住208号房的人着手调查。
女服务员小王是位十八岁的姑娘，柔弱文静，作案似不可能。其他凡知道208号房住有俞向阳的人逐一进行了排查，都没有作案可能。
任光还不死心，找到心有余悸的小王问：“你再想想，还有谁知道208号房住着俞县长？”小王楞了半晌，突然想起：“4月3日上午10点钟左右，我接到一个电话。我问是哪里？他说是县招商局，问江丰的俞县长住在招待所几号房间？我先不愿说，心想，问这干啥？对方说是想找俞县长商谈一个项目，听说是招商项目，我不敢耽误，赶忙报了住208号房。”
小林打电话到县招商局，对方答复，全局4月3日上午没有人打电话到赤石乡。他心中一动，赶紧按招待所电话机的来电显示，一查，是来自赤石乡中学的电话号码。任光眼睛发亮，心中又萌生一线希望。
两人马不停蹄，赶往赤石中学。中学有30多位老师，这会是谁挂的电话？胡校长热心相助，把那天已离校的老师去掉，还剩7位在校。小林领着小王，偷偷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逐一仔细辨听这7位老师上课。当听到冷文讲课时，小王欣喜得不住地点头，低声对小林说：“是他，是他的声音！”这时，胡校长见怀疑冷文，还告诉任光一个重要线索。冷文当天下午去了趟县城，具体去干啥就不清楚。胡校长介绍冷文时，说这个人空余时间不爱文体活动，就爱看小说，尤其喜欢看英国福尔摩斯之类的侦探小说。
从中学返回的路上，一个假设渐渐在任光脑际中明晰了。到招待所后，他冷静地思索了一番，对小林说：“开车，回县城！”小林一愣：“现在回县城，不住下啦？”任光肯定地点点头：“对，再找冷武问问，我发现了疑点。”
当再问到4月3日晚在干啥时，冷武还是那一套话—先在网吧，然后回住房看电视。任光脸一沉，厉声追问：“在看什么电视剧？”冷武冷不防怔住了，支吾道：“随便……随便看呗。”任光毫不放松：“随便看？不可能看到凌晨，一定是有一场电视剧吸引着你！”见敷衍不过去，冷武胡诌着：“在看足球赛，我是足球迷呢！”
从网吧出来时，夜已很深了。侦破工作似乎处在“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地步，小林有些心灰意冷。任光尽管凭十多年与罪犯作斗争的经验，直觉告诉他冷武在撒谎，但凭感觉不能办案，必须寻找证据。
四
任光刚跨进家门，放下公文包，水也顾不上喝，就心急火燎般翻看广播电视报，当浏览到4月3日节目预告栏时，心里不由怦怦直跳。看着看着，眼睁大了，仿佛猎人发现到了猎物的踪迹一般，兴奋之感刹间充斥全身。他惊喜地发现，这晚所有频道都没有播放足球赛。冷武显然是撒谎。他为什么要撒谎？说不定他当晚根本就没呆在住房，而是开着电视亮着灯在唱空城计。现在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想到此，任光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夺门而出。
在公安局里，任光将侦破的最新进展向毛局长作了汇报。专案小组分析案情后，作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先传讯冷武，同时看事态发展再搜查冷武的住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