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日子是相对较平静的。说是一段日子,其实也就是短短的七八天而已。然而对太阳,每一天又都是烦闷而漫长的;烦闷的是每天重复的枯燥乏味的生活,漫长的是永远也打发不尽的空虚时光——太阳差不多每天都在摆着手指头算盼望蓝星手上的案子早日结束。蓝星来电话告诉他,省公安厅已派下专案组,对“扬名集团”正式立案侦查,她是专案组主要负责人之一,这一段时期都比较忙,叫他不要到公安局去找她。所以太阳才会感到这么空虚和无聊。
人在等时间的时候,总是觉得它无比的漫长,所以人们宁愿让时间来等自己,而不愿让自己去等时间。可世上偏偏有许许多多的事是必须要人们来等时间的。
这些天,太阳在家一直由辛晓月陪着。他没有问为什么她不回市里去上班,不问不是说他不想问或不想知道或怎样,而是不想和辛晓月直接有语言上的沟通。另外因为他也知道,凭她曾经和张扬的特殊关系,别说几天不去上班,就算她一年不去上班也照常去领薪水,并且不会被炒鱿鱼。现在太阳对辛晓月的看法也转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蔑视和厌恶。这么的不是说因为她对他有感情,也不是因为他曾经拥有过这个女人,而是因为她离开了张扬。在事实上,这比任何理由都说明问题。在他看来,起码这是自尊自爱的一种表现。
辛晓月变得比以前有心计了,在太阳面前只字不提她和他的感情,也不在刻意地讨好他,只不过偶尔随口关怀几句,给他端杯水,递个工具什么的,就像一个普通朋友那样,完全是出于自然的流露。为此,倒使太阳时常觉得对不起辛晓月,尽管他也晓得这一切无非都是她有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但她毕竟是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女人,就算他再远离她冷落她,也不可能在内心深处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他想既然拥有过这个女人,那么对于她的存在,自己就不该视若无物,那对她该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和伤害?何况,她现在所做的一切,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一份美好的感情和平静的生活……
不可否认的,这些日子太阳和辛晓月的相处是和谐而融洽的。没有活儿的时候,她就陪着他聊一些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如世界杯,如法国网球公开赛,如NBA,如新上映的国产大片,再不就是陪他玩扑克、看电视、听音乐或逗着“黑白”玩儿。现在“黑白”已长大了许多,在家总是与太阳形影不离。有时候,辛晓月还要太阳教她打电子游戏,她原先不会,只看过太阳玩儿,两个人趴在床上,守在电视机前面,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那样又喊又叫。在那一刻,所有的嫌隙和芥蒂都在他们之间没有了立足之地,有的只是由衷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欢乐与喜悦。有生以来,太阳头一次由心底里感受到,身边有一个女人的陪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与爱情无关,那是一种不带丝毫杂念和私欲的纯洁情感,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不对对方心存任何奢求所带来的愉悦表现)。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妈妈,她似乎已经把辛晓月当做了自己的儿媳妇,除了对她备至的关怀之外,还时不时口传心授一些治家理财的方法与经验。尤其到了晚上,妈妈就有意无意地给太阳讲谁家谁家的媳妇生孩子了,是一个又白又胖的大胖小子,或者是一个眉眼儿清秀的小闺女。神色间充满艳羡之情。太阳明白妈妈在向他暗示什么,但他假装不懂或没听见,致使妈妈不住叹息,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这段日子对与辛晓月来说,无疑是快乐充实且幸福甜蜜的,因为不再有一个人远在他乡,漂泊在外的孤独感,她有了牵挂她的人(太阳妈妈),也有了她牵挂的人,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情依托,尽管那个人(太阳)一度拒绝她冷落她,但她内心坚定地认为那只是暂时的,相信总有一天她也会向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他快乐幸福地相爱,直到老的那一天。她就那么满心欢喜又带点忧愁地期待着,盼望着,守候着那份坚忍和执着有时候连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她觉得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奇怪,为了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样的累也都不在乎,甚至为他送掉性命都在所不惜。她记得曾经有一首歌,哥的名字叫《恋爱的人儿是傻瓜》,怎么唱的有些记不清了,但歌的名字还有印象。真的是这样么?她觉得不是,那不是傻,是心中充满了情和爱,要不然,当爱人抛弃她时她怎么会悲伤呢?傻瓜是不懂的悲伤的不是吗?总之,辛晓月就在这样愉快的日子里生活着。
在这期间,辛晓月回过一趟“扬名集团”。回“扬名集团”没有特殊的原因,就是因为身上的钱不够花了,她去领这个月的薪水,没用半天的时间就回来了。
辛晓月进到张扬办公室的时候,张扬正在交代两个年轻人去办一件什么事情。本来辛晓月领了薪水就想走了,可她听说张扬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就临时决定过来看看。其实她知道,她来看张扬,即使了解了一些情况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她就是想来,似乎来过了之后心里就会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就会轻松一些。
张扬等三个人见到她进来,脸上都有些不寻常的表情,给人的感觉仿佛他们在密谋意见不宜被第四个人知道的事情而第四个人又突然出现了的那种样子,然后三个人就闭口不言了,接着张扬就打发那两个人走了。辛晓月不认识那两个人,但总觉得他们俩不像好人,身上带着一股让人看着不舒服的气息。
张扬的神色很不愉快,不知是因辛晓月突然到来搅了他的“事情”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懒懒的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阴沉沉的。
“他们是干什么的?”辛晓月站在开着的门边,冷冷地问。她推开门进来看见三个人的时候,就本能的站住了,待那两个人要从他身边挤出去,她就手握着门把手将门开大了一些,那两个人走了以后她依旧站在那里。
“你不是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没钱花了吧?”张扬说。此刻在张扬看来,辛晓月的变化非常之大,和前些时候完全判若两人,几乎都让他认不出来了。现在得辛晓月不在化很艳的妆,披散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低胸装和超短裙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松的休闲衣裙,不由让他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感觉,清纯得像刚出水的芙蓉,娇嫩,纤柔,点尘不染。
“我就是没钱,也不要你的钱,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
“那你还来干吗?”
辛晓月转身刚要走。
“等一下,”张扬忽然叫住她。
“干吗?”辛晓月站住,回过头。
“你先把门关上,”张扬想了一下,说。
辛晓月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犹豫着不确定该不该照他的话做。
“我叫你关上门,我还能把你咋地喽哇?咋学会不听话了呢?”张扬强硬地。
辛晓月关上办公室的门。
“过来过来,坐这儿。”张扬摆手叫她,并指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
辛晓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但是没有坐,两手抓着双肩包的带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扬。
张扬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她身边示意她坐下,自己现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辛晓月坐下,坐下之前卸下双肩包放在办公桌上。
“晓月,”张扬表情和口吻都相对较严肃地:“从今往后,你不要到集团来了好吗?”
“为什么?我被炒鱿鱼了吗?”
“不,那倒不是,我觉得……是这样,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我们虽然没什么关系了,但你总来,难免引起他的误会,我觉得有些麻烦还是不要让它发生的好。”
“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对,那是肯定的,但是晓月,人言可畏呀,你得防备别人在他面前说些什么。往往人在战场上打不死,在困难面前压不死,可偏偏能让舌头压死,这个道理你该懂吧?”
辛晓月想了想,点点头:“那我就不能来上班了,那不还是被炒鱿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