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禁使太阳想起了那次辛晓月为他擦汗的情景,他不由得住了手,愣愣地想如果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开这个点该多好,或者是一个助手也行,我可以在旁边告诉他如何修。他想到了蓝星,可是,她能放得下手中的枪吗?他在心里摇摇头。接着他又想到了辛晓月,可引来的却是满心的烦恶。太阳闭上眼睛,使劲儿晃了晃头,努力使自己清醒,集中精力去修洗衣机。洗衣机太阳整整修了一个上午,只修到妈妈做好了饭并端上了桌,他腰酸背痛,连饭也不想吃了。
吃完午饭,妈妈收拾完碗筷就出去了,直到该做完饭的时候才回来。
“妈,您干吗去了?”看到妈妈满腹心事又匆匆忙忙的样子,太阳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去街道找张大姐了,后来又去你梅大妈家坐了坐。”妈妈说。
妈妈去居委会找张大姐,倒没引起太阳的注意,去梅大妈家却使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们家跟梅大妈家从来没有来往。但梅大妈这个人他却知道,不光他知道,可以说妇孺皆知。
其实梅大妈并不姓梅,由于她是远近闻名的媒婆,因此大伙都管她叫“媒大妈”,后来就成了“梅大妈”了。
晚上。太阳趴在床上,打开手机,想给二姐发几条短信。可他的短信没发出去,辛晓月的短信却一条接一条发进来,短信的内容反反复复只有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太阳关了手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太阳每次进城,都到南园公安分局去坐会儿,唯独今天例外,进城后直接去了电子器材商店,买完了元件就打算回家。他知道蓝星还没有回来,但就是怕见到她工作的地方,甚至连蓝星的名字都不敢提起。他觉得自己很脏,对蓝星说爱简直就是对她的一种亵渎,因为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一个美好的女人带给人的绝不仅仅是一种美好的感情,还有圣洁、家庭、母爱……很多很多,这一切都不容人随意去玷污。他已经失去了对蓝星给予爱的权利,或者没有了想蓝星索取爱的权利。世界上有什么比丧失了表达意愿的权力更让人痛心和可悲呢?他觉得他当时完全可以抗拒辛晓月的,可他却无比渴望且热烈疯狂地接受了她,到后来还采取了主动,并有一种盼望已久的释放和发泄感。现在他为自己那样的行为深深地感到不齿,他感觉他在犯罪,罪魁祸首却是辛晓月。他不能原谅辛晓月,还有他自己。
从电子器材商店出来,太阳一便沿着街道向前行走着,一边寻着面包车。
一辆黑色的“卡迪拉克”轿车在太阳身边停下来,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四十左右岁,相貌儒雅俊秀,穿一身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这三个人太阳当然都认识,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化学的爸爸宇文俊荣,那两个年轻人是化学爸爸的司机江涛和秘书周正。
“荣叔,怎么是您啊?”太阳说。
“我来谈个项目。怎么样,一起回去?”
“好啊,我还省了打车钱呢。”
“太阳,我工作太忙了,近一段时间也没过去看你,生意还行吗?”
在回小镇的路上,于奔驰的汽车内,化学爸爸问坐在他身边的太阳。
“您是做大事的人,人要做大事儿会牺牲点什么的,比如亲情啊友谊什么的,不可能面面俱到,哪能跟我们平常老百姓似的,上厕所功夫还能串个门儿。”太阳说:“生意还说得过去,昨天到现在,只修了一台洗衣机。凑合过吧,这已经是我的全部本领了。”
“我虽不是手艺人,但我却知道手艺人的辛苦。卖手腕儿这种行业,技术固然很重要,但经营的方式方法也同样重要。太阳,我觉得你应该换个环境了,你那个圈子范围毕竟有限,很难有大的发展。”
“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眼界就是放得远。荣叔,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由于城市经济发展迅速,很多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闹市,终于形成了供大于求的鼎盛局面,所以市区修理业也不好做。近几年,在城市的带动下,乡村的生活水平已不亚于城市。但有些行业在乡村却还是等于零,其中就包括家电维修这一块,这样一来,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就形成了‘真空带’。因此我建议你到城里来开展业务,这里的‘城里’当然不是指闹市,而是城市与乡村的两个边缘,这样两边都够得上。另外,配件购进是你的一大弊端,造成完全不必要的成本和费用过高,因此你还要增加一项配件经营,这样才能完善你的行业模式。业务不怕大,人手不够可以去聘请,怕就怕没有业务。现在是商品时代,多一项经营,就少一项支出,无形中就形成了无成本投入,就是人们常说的‘良性循环’。”
老一辈儿的人都说,化学爸爸必是个有大作为的人。
化学爸爸原来在镇政府机关工作,因看不惯各种腐败现象,毅然与五年前辞职下海,弃政从商,以白手起家到现在的拥有上亿的戏资产。
人们都说化学爸爸这一步走对了,包括当初极力反对他辞职的人。
人们在羡慕一个人巨大成就的同时,往往会忘记其经受的所有艰辛。
其实,绝没有人随随便便成功的。
“可那是要很大一笔资金的,除非您对我给予无偿的经济援助。”太阳说。
“我正是这样想的。”化学爸爸说。
“那我岂不要背上一笔不小的债?负债的日子可不好过。”
“从另外一种角度上来讲,”化学爸爸说:“还债也是一种储蓄,通常都是还多少就盈利多少。不过,有很多事情之所以发生和存在,往往与人的个性有关,我尊重你的意见。”
“我恐怕得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这是应该的,三思而行总是有好处的。另外,我在城郊‘张王桥’有块地,是抵债来的,你如果考虑成熟了,先去那里考察考察地势,然后我们在研究。”
“啊?我没听错吧荣叔?”太阳真的有点不敢相信,“您知道现在一块地值多少钱吗?你真舍得给我使?”
“为什么不呢?”化学爸爸笑道:“我那块地价值五千七百万,如果我现在卖,至少能赚一半。”
“可是那您为什么……”
“傻小子,但你知道五年后或十年后那块地值多少钱吗?”
太阳摇摇头。
“那是我的银行,我会轻易动它?我无偿给你用。”
太阳还是不太相信。不相信不是说化学爸爸会骗他,化学爸爸不可能骗他,而是这个从天而降的馅儿饼太大了,大得让他感到有点恐怖。但世上的许多事偏偏就是为不相信而存在的,比如悲剧的发生,比如灾难的降临,人们除了无条件接受,没有第二中选择。
太阳到家还没有十分钟,辛晓月就来了。
以往辛晓月来,太阳都礼貌性地叫一声“晓月姐”,但今天他连理她都没理她,甚至都没拿眼睛看她。同时他还有点害怕,不知为什么,他内心对辛晓月深深的厌烦已经变成了巨大的恐惧,心跳声几乎连自己都能听得见。
“晓月儿来啦?”妈妈从客厅里出来,岁说了一句客气话,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客气的成分。
“大娘……”辛晓月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微低下头。
“你看,”妈妈有意截断辛晓月的话,“夕阳不在家,也没人陪你玩儿,进里屋吧。”
太阳明白妈妈的用意,他相信辛晓月也明白,妈妈同他同这个家都不欢迎她,可这却让他的心情复杂起来。之前他对辛晓月只有刻骨铭心的恨,现在突然又掺杂了一些深深的负罪感。
“大娘,”辛晓月仍然低着头,“我想和太阳说几句话……”
妈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