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太阳断断续续又有些词不达意的诉说后,化学妈妈虽听得有点儿乱,但大体已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无非就一条——他对自己与蓝星的爱情产生了怀疑,同时对辛晓月对他的感情亦有了新的认识。
“一个重事业的女人,”化学妈妈说:“往往对感情都很淡薄,蓝星无疑就属于这类女人。一个注重感情的女人,往往都显得很笨拙,事业上毫无建树,因为她只在乎家庭,如晓月那样的女人。另外晓月毕竟是从农村出来的,能适应你的生活。从你的自身条件出发,这对你也比较实际。”
“蓝星虽然出身高贵,但她身上并没有城市或贵族娇小姐那种习气,她不像是城里人,她特别朴实。”太阳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地反驳道。
“那也许只是外在的一种表现,是表面现象,要知道公安队伍里不是养尊处优的地方,但在她内心深处、潜意识里,那种无形的优越感仍是存在的,她是在那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怎么可能不对她构成影响?”
“您是说,即使我们能够在一起也不会幸福长久?”太阳忧郁地望着化学妈妈。
“那倒未必,”化学妈妈说:“女人往往是最富同情心的,既然她想嫁你,一定是有感情存在的——为了那一点点感情,即使有天大的不如意,她也会委屈自己不说出来或不表现出来,但——她内心是不快乐的。”
“是的,她不快乐,我又如何能够快乐?又何来的幸福、长久?”太阳心里说。然后就呆呆地许久不语。
“我觉得,你对蓝星的感情有些草率,也有些盲目,就目前的状况,对她你还是停留在喜欢比较好,爱的话实在有些牵强。当一个人过分喜欢一样东西,强烈想得到的时候,往往会忽略那件东西以外的东西,比如其价格、适不适合自己、是否耐久、是否有其外观显示的那么优秀等等……但当你拿到手的时候,你却才突然发现它原来还褪色,还不容易清洗,还很占地方等等这样那样的不足。这时候你就觉得它放在那里看着还可以,根本没有必要或根本不能够拥有和得到。”
后来化学妈妈又说了些什么,太阳就听不见了。他没有否认化学妈妈说的,并且很认同,但是这种认同却使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当中,也陷入了艰难的挣扎和自我救赎……
出了化学爸爸的公司,太阳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黑白”跑到门口来接他。进了屋,太阳隐隐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他看到辛晓月独自坐在工作台前修电器,明明知道他进来了,却故意不理他,脸色也透着冷漠。太阳觉得奇怪,他来到客厅门口,探身往里一看,只见妈妈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仿佛在跟谁生气。
“怎么了?”他纳闷儿地问了一句。
“你还知道回来呀?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成甩手掌柜的啦?”妈妈没好气地挖苦道。
太阳隐约明白眼前的不和谐氛围与自己今天的外出有关,可是他仍不解,往常他也出去,也没引起什么不妥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妈,我出去没多大会儿啊,怎么招您了?”太阳挠挠头问。
“三儿啊,我发现最近你是越来越不守铺了,几天好日子把你过的,忘了自个儿是干嘛的了吧?”
“啊,那啥,这不有晓月儿哪吗,再说也没啥大活儿,我寻思……”太阳回头看了一眼背冲着他坐在工作台前的辛晓月说。
“有指望了是吧?人家孩子凭什么帮你呀?帮你也有时有晌的吧?”
“怎么,晓月儿要走啊?”太阳心不禁往下一沉,突然对辛晓月升起一种十分强烈的不舍。
“走啥走?我告诉你三儿,你要想让晓月儿帮你,就立马和她结婚,我啥话不说,不介,你好好给我在家守着,别给我整那些不着调的!”
“妈——”太阳心里一宽,皱起眉头,“有事儿说事儿呗,咋又扯那上头去了?”
“我告诉你我为啥扯那上头去,蓝家来人啦——”妈妈说。
“什么?谁家?”太阳一愣。
“蓝星她们家——”
“她……谁啊?”
“一个高贵洋气的老太太,趾高气扬的,说是蓝星她妈,咱不知道是不是?”
“走了?怎么不叫我回来呢?”
“你不关机了吗,我们得找得着你算呢?”妈妈说。
太阳猛然想起了在冰花家窗前的葡萄架下收到的那个辛晓月打给他的电话,懊悔不迭。
原来,在两个小时前,太阳刚从家里出去不久,蓝星妈妈就走进了他的小店,其时太阳妈妈正在窗前的葡萄架下坐在小登上择刚买来的一捆芹菜,太阳喜欢吃芹菜馅儿饺子,太阳妈妈在为晚上包饺子做准备,“黑白”堵在院门口拼命地叫,把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她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人,就连忙吆喝住“黑白”走了过去。
太阳妈妈看到的是一位气质非常高雅的城里女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年纪(其实已经六十岁了),由于善于保养,皮肤非常白皙光泽,焗得油亮的黑发,发梢烫成卷曲,长方脸,有点瘦,但棱角分明,一双画得又黑又细的又长的眉毛下,眼睛就像年轻人一样明亮有神。照一般人略长的脖子上戴一条极细的金灿灿的项链,身穿一件蓝底碎白花的五边形领圈开刀式连衣裙,右手腕戴一块细小的表,左手腕戴一串消灾解难的桃木的十八罗汉和一尊菩萨。肩上背一个倒也普通的乳白色布包,实际上太阳妈妈不知道,那只布包在市面上要卖一千八百块钱。脚上穿一双擦得一尘不染的白色高跟皮鞋。在这个女人身后,停着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有个三十多岁胖胖的男司机。
太阳妈妈先是愣了一下,尔后上下打量了打量她,迟疑地问:“您……您找谁呀?”
蓝星妈妈也大量了一下太阳妈妈,微微一笑道:“您好,请问这里是向太阳的家吗?”
太阳妈妈疑惑地点点头:“是啊,”
蓝星妈妈问:“请问您是……”
“我是太阳的妈妈。您是哪位?”
蓝星妈妈眼里的太阳的妈妈与她想象中的几乎完全一样,花白的头发,四方大脸,脸上布满岁月的沧桑与操劳的痕迹,眉毛疏淡,一双肉泡眼,眼睛浑浊,鼻子和嘴都照常人大,身子很胖,穿一件灰色带子母扣的肥大布衫和一条黑色同样肥大的裤子,脚上穿一双拖鞋,灰色的袜子。虽说如此,但老人浑身上下却异常的干净,衣服上连一个灰尘点儿都没有,走路敏捷有力,丝毫不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您好大姐,我是蓝星的母亲,”蓝星妈妈微笑着极有礼貌地道。
“蓝……哎呀亲家母啊!天呢,你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呀?快进屋,进屋。我一点儿都没想到你能来,来之前倒是来个电话啊,我也好准备准备,这太突然了。进来吧,晓月儿啊,咱家来客了。”
蓝星妈妈对太阳妈妈称呼她为“亲家母”心里非常反感,但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至于太阳妈妈从院门口这段路上都说了些什么,全然没在意,她心里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
进了屋,蓝星妈妈一眼就看出这是个专门用来修家电的场地,但她特别留意的是坐在工作台前正在修家电的那个人,她以为那个人就是女儿说的那个向太阳。正好这时节辛晓月也回过头来往门口观看,并同时站了起来,因此蓝星妈妈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非常时尚,而且长得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孩儿。
“来吧亲家母,这屋是客厅。”太阳妈妈把她让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