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言昱妈妈聊过之后,我心里总是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感觉沉重的透不过气,这件事我没有跟周牧云说起过,说不好是出于对言昱隐私的保护,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所以我只能暗自找机会跟言昱单独聊聊。
其实这样的机会对于医患关系的我们来说并不难找,在他准备出院的前一晚,刚好又是我的夜班,探视时间结束后,病区里除了陪床的家属,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我徘徊在言昱的病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没想到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并不是言昱的妈妈,而是在急诊见过的自称是他秘书的男人。
“额...医生,您有什么事么?”
“言昱他...睡了么?”
“小言总还没睡呢,您请进。”
“好的,谢谢。”
秘书引我进了病房,我略微有些局促,和言昱两个人对视着,谁都不说话,秘书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立刻找借口走了出去。
“听说你明天一早就要出院了...”到底是我先沉不住气,打破了沉默。
“嗯。”
“为什么一直不肯做康复治疗呢?”
“忆之,千万别来同情我...我受不了你的同情。”
“呵呵,言昱,你觉得我是在同情你么?不,比你更可怜的人这些年我见过很多,所以如果是说同情,那真是有点夸张了,仔细说起来,我可能更多的是看不起你!”
听到他说同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而言昱则把头偏向了窗的方向,用行动来漠视我,可是他紧紧抓着床单的手,却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我看不起你明明伤害了我,却摆出一副痴情的样子;我看不起你明明有机会康复,却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我看不起你30多岁的大男人,却让你的父母、朋友为你操碎了心。言昱,你问我恨你么,我说不恨了,可是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才终于不恨你了么!或许正如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受了多少痛苦一样,你也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
虽然他依然吝啬于给我任何回应,可是从窗子玻璃的倒影上,我看的出他有在听我说。
“毕业后,我去做过一年无国界医生,那里的人,每天都生活在无边的炮火和未知的恐惧里,可是孩子们依然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开心的笑着,即使那时的他们可能已经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我经常会在工作空闲的时候发呆,那一年,让我懂得了对生命的尊重,也让我真的放下了曾经的那些爱恨,毕竟在生死面前,爱和恨真的太渺小了。相比那些人,你不觉得我们已经幸福很多了么?你有那么多爱你、支持你的人,为什么你就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呢?仔细看看你妈妈吧,她已经有了白发,她不在年轻了,而你,是她的唯一。言昱,我想说的就这些,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那么你更没有资格爱别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了想说的话,我没有任何停留的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我发现门没有关严,言昱的妈妈站在门口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但我此时有些无颜面对她,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第二天我故意避开没有去言昱的病房查房,可是查房结束后周牧云跟我说言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同意开始康复治疗了,所以不用办理出院手续,直接从骨科转去康复科。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轻松了许多,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终于肯正视现实,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终于不用每天看到他,不用总是觉得夹在他和周牧云中间了。
那天之后,我和言昱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偶尔听说关于他的消息也都是从骆落口中。
左亦宸在言昱出院后就回了广州,把那面的工作交接好了之后就来了北京,现在骆落已经搬过去和他一起生活了。一开始听说了他们要来北京创业的消息我还是很惊讶的,可是后来骆落跟我解释了这件事的原由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听说言昱的妈妈被他赶回广州了,走之前他妈妈在北京给他安排好了住处,又请了一个看护照顾他的生活,不去医院做治疗的时候,就在家办公,忙着新公司的事,出事后时隔五年,他终于振作起来开始努力生活了,只是人还总是很沉默的样子。
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听进去我说的话,可是不管因为什么,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心里还是有一丝高兴的,我告诉自己,即使没有办法陪他一起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但是我依然真心的希望他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