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惊这一路走来运气好到爆棚。偏偏这一次遇到了倒霉事。如果树林的尽头不是悬崖这个结局而依然还是一望无际的树林,那么苏不惊多半可以凭借自己的脚下功夫逃脱了。此刻,苏不惊内心多么怀念风华山的树林,还有在江南误闯的那一座茫茫大山;想起了那一座座茫茫大山,苏不惊又想起来三位小伙伴了,好像自打来到风华山之后,就再没了联系;此时想到他们是不是说自己快要死了,听人说人死了变成鬼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如果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自己还想不想去找刘老头了呢?也许不会了吧。但一定要回到家乡去看一看。死在这里实在是有一点不知所谓,就为了不被打劫,自己就要被这些人围攻而死;眼前的敌人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只为了金银就要痛下杀手;这是苏不惊所不能理解的。至死不解。苏不惊感觉自己在上升,整个人多变得轻飘飘的了,眼前不再是剑光与拳脚;耳边不再是兵刃碰撞的叮当之声。那些黑的白的兵刃,最主要的是冰冷的铁器越来越远了;逐渐清晰的是温暖而和煦的阳光,苏不惊感觉到自己已经沐浴在沁人心脾且温柔无比的阳关之中。阳光在上,脚下是一片墨绿色的森林,还能看得到树林边缘,三个人站在那里。一个黄衣少年胸口插着一把宝剑,一旁是宝剑的主人——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黄衣少年手中也擎着一把宝剑,此时他手中的宝剑刺入了另外一个少年的体内,那个被他刺中的少年手里握着铁扇,脸上的表情已经凝聚,正在逐渐失去光华的眼中透露出来的都是不解和难以置信。苏不惊看到老人放下手中的剑扑向了一旁的铁扇少年;原来暖暖的感觉就来自胸前的伤口,此刻正在流淌的是温热的黏糊糊的红色。苏不惊本来还想再低头看个仔细,却被悦耳的鸟叫声打断了;分不清是什么鸟儿的叫声,居然会如此清脆而悦耳;苏不惊侧耳倾听,这声音的确是鸟儿的叫声,可是却说不清楚是什么鸟,居然会这么悦耳,这么欢喜,这么令人心驰神往,如痴如醉;这大概就是天籁之音吧!
不但是阳光和煦温暖,连身边的风也变得温柔多情。这多情叫苏不惊想起了晓春的笑容,就是这种感觉,一阵暖流传遍全身,怪不得自己那么喜欢看她的笑容,就只有她的笑容才能给苏不惊这种全身都用不完的力气;也许是晓春来了吧。可不是嘛!她正朝着自己笑呢!这不是什么鸟儿的鸣叫声,是晓春的笑声啊!哦,怪不得这么喜悦!那原本自胸口逐渐向下滑落的一线温暖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传遍全身的温暖。这股暖流渐渐行遍全身,激发苏不惊身体每一个毛细孔。如果人死了就是这种感觉的话,其实也还是不错的。但是随着暖流渐渐淡去,留下的是剧烈的疼痛,由胸口传遍浑身,原本只是停留在胸口的疼痛开始向全身蔓延,剧烈的疼痛在苏不惊的脸上留下扭曲的表情,和一阵阵呻吟之声。
我要回到家乡去。去看看韩川、去看看孙仲义;还要去江南看看李逢春,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吧?孙少爷娶了几房小老婆了,生了几个胖娃娃了。韩三竖还在做他的衙门班头吗,还是去了州省当了武官大老爷了。李逢春还在行走江湖吗,有没有忘记这个老朋友呢。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都还好嘛?刘老头回来了么,他是不是在外云游了几个月就回到村子了;是不是还在骗徒弟们给他去赚酒钱。没了我这个大傻子徒弟,谁还能给他还酒钱呢。我的不惊心法还在身边呢,还没有完成,还没有练成,还没有传给徒弟。哎!不传也罢。反正也练不成,那倒不如自己反着练习练习,既然正着练习不成功也许反着运功能成呢?也未可知,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徒弟们,叫他们照着我的不惊心法反向运功,一定可以大有所成。可是,我要到哪里去找比我还笨还傻的人来给我当徒弟呢?!
声音与温暖渐渐离开苏不惊的身边,现在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静与麻木,如果不是钻心的疼痛,或许这会儿感觉到更多的将会是空虚。人死了原来不是温暖而是痛苦与空虚。这里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没人来陪伴,也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真该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一辈子都干过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了。在几次关键时刻救过别人的性命,也许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小朋友,我没忘记你的救命之恩。”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像陆不平。再就是交到了几个可以相互信任的好朋友。加入风华门是我一生的骄傲,不可以为了任何理由放弃风华门,要报达师傅的知遇之恩,如果没有师傅的耐心教导,我的武功不会进步如此之快。此刻,要把师傅教导我的内功心法再次运转一遍。将运转一遍的内功表达对师傅的感谢吧;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再想一遍老师关于剑法的教导,此刻想起来反而越加清晰了;这次跟武师兄下山在实战中终于领悟了之前老师讲的那些剑法道理了。只是,没了机会再跟师傅请教了。
苏不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疼痛,越来越沉重,仿佛从几重天之外直坠深山之内的冰窟,寒冷、酸痛,以及耳边不断传来的鸟叫声,这鸟叫声太复杂了,但是却很耳熟呢。不自觉的苏不惊将内功心法又复习了一遍,真气在体内有运转了一个周天。不妨把不惊心法再反向运转一遍。这种感觉很奇妙,之前一直不成功的不惊心法终于有效果了。体内的真气汇集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不惊心法原来是要反着运功的啊!既然已经知道该怎么运功了,那就不妨多练习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