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慧眼识珠后继有人
巩家大门旁挂着白色的幔帐。阿花妈安排着巩仁去世后的家事。
阿花妈对伙计说:“大商人临走时交代,虽然我家破财,伙计每人五两银子散了吧!”伙计陈瑚十八岁就在巩家帮工,已经做了六年,他说:“主母,主人在的时候,不曾亏待我们,主人破财了,这个钱我们不能要。”其他四个伙计也如是说。
阿花妈按个人交代:“你们的好意我领了,钱拿着,做个小本生意用的着。这个房子我把它卖了,明天就来收房子了。院公,你跟我家看家护院三十年,你跟着亮儿到果园去帮他打理吧!你想走的话,给你五十银两自谋生路去吧!荷香,你要是愿意,你可以走。”荷香想都没想:“我不走,留下服伺主母和小娘。”
阿花妈忙说:“荷香不走就留下。”对于这个勤快会来事的荷香,阿花妈很喜欢,自从卢媚娘走后,她就想把荷香给巩亮做媳妇。只不过在此时毕竟家败了,她要如此这般的问问荷香。
院公也很感慨:“我在主人家三十年,小郎和小娘都是看着长大的,我还是跟小郎去打理果园吧!”阿花妈悲悲戚戚,尽在脸上,她把手一挥,说一声:“走吧!都走吧!”巩亮拿出银两给伙计们发放。伙计:“主母,我们走了。都在广州城,有事就叫我们。”
阿花妈最后叮嘱一句:“别忘了,发达时来看我们。”
众人都走了,空荡荡的院子,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悲伤的气氛。家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从巩仁发病到今天,半个月过去了,林秋娘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加上内心的煎熬,她眼圈深陷,脸色晦暗,把伙计都打发走了,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巩亮看在眼里,心里心疼姆妈:“姆妈别难过,爹爹走过的路不会白走,儿子以爹爹为范,为巩家再创立一翻家业。”“记住你爹爹的话,小富即安,改弦更张,做个耕读人家。人生一世,无灾无难,不愁衣食,还求什么?你往下的事,就是待爹爹忌日过后,娶妇成家。”
李彦荣一直跟着处理后事,往下他要想的不是自己随心所欲,而是和阿花两个人的事,是和伯父全家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和阿花商量。他安慰阿花妈:“伯母不要难过,家里还有我们。”
阿花妈去里屋,拿出一张盖了印章的大纸,说:“你们都在,爹爹走时,留下遗书,还没来得及和我交代,他人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你们看你爹怎么说的,她把大纸地给阿花,阿花念出声来:
遗书
爹爹的一双儿女还有彦荣:巩家三代,代代造瓷,卖瓷,从未有过如此之惨败,以致中途命断。亮儿,为父不是不想让你再承父业,而是你一个人实在承担不起这份行当。阿花和彦荣,爹爹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因为你们有爹爹要的对瓷器的感应和希望,给你们留下本钱。打开暗室,除留下一红彩釉罐做为世代传家之宝外,其余的都可卖掉。你们要照顾好姆妈,手足之情勿忘。
切记爹爹绝笔
李彦荣感动得跪在地上,眼含热泪,双手合十:“伯父!”
巩亮将彦荣扶起来:“快快起来。”阿花有些不解:“”爹爹留下宝物?我们一直不知道。姆妈,你也不知道?”阿花妈:“你爹爹让人踏实,他从来都是有十说三,留后手呢!”说着,领着孩子们走了进来。
他们走进库房里面,林秋娘用巩仁临终时交给她的两个钥匙,打开带夹层的暗室门上的铜锁。四面墙的暗室,没有一丝光亮。巩亮点了蜡烛进来,四处一照,没发现什么宝贵的东西,先看到的就是祖师陶朱公的画像,阿花妈领着儿女先是拜了陶朱公,说了一番只有她才能说出的话:“祖师爷,你在我家三十载,供你香火,企盼保佑我们富裕,这次你不帮我们,害的夫君丢命。”巩亮上前阻止,阿花妈不让,她把陶朱公的画像取下来,这一下才发现画像后面的暗门,还有一个暗室,打开暗室,只见里面珠宝玉器,金银器多得眼花缭乱。
阿花妈一看,她也呆住了:“好你个巩大商人,从来不和我说实话,原来你才是守财的奴家。”她把珠宝金器清点了一下,足够可变现万八千银两,阿花妈毕竟是见过大钱的人,她说:“以你爹爹的遗嘱,这些珠宝是给你们继续做瓷活的本钱,你们的爹爹还是放不下他的瓷器啊!彦荣,联系藩商将它卖掉。”
彦荣:“伯母,这些珠宝卖掉可以,但是,先把房子赎回。余下的分两份,伯母一份,阿花和哥哥一份,家人还是住在这里。仓库里空掉的地方,我还是会让他堆满瓷器。”
阿花妈对彦荣的分配很满意,心想这个准女婿不贪财,阿花和父亲的眼光真是没看错人。她点点头:“彦荣,难为你了。阿花为爹爹守孝,一年后和你完婚。”
彦荣看着阿花,阿花点点头。彦荣:“伯母,我要做个像伯父那样的富商。”
阿花妈:“彦荣贤婿,我信你。”
李彦荣和爹爹商议阿花一家的事情。
李彦荣:“爹爹,阿花热孝在身,不能来看望二老,让我给二老带话,感谢二老的耿耿于心”。彦荣妈:“这个通晓事理的女娃。姆妈巴不得马上就让彦荣把她娶回家。”李素:“阿花父刚刚去世,守孝一年,彦荣怎么想的?”彦荣:“爹爹,我想好了,一年的时间我还是回长沙窑画瓷,往后,我不但画瓷,还要像巩伯父那样,卖瓷器。把他的家业做起来。巩伯父留下珠宝,我约了玛瑙巷和玳瑁巷的几家邸店主去买。卖得的钱,把房子赎回来,他一家人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李素:“我的荣儿一下子长大了。能主家事了。”
彦荣妈从箱子里拿出银两:“你先拿去一千两做个本钱。”彦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姆妈。”李素:“拿去,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彦荣:“我这几天就把那些珠宝卖出去,先把房子赎回来。”李素:“走,我和你一起去,我比你人头熟。”
李彦荣和父亲匆匆来到藩坊。李彦荣见过藩坊长,手放在胸前施礼。
藩坊长看到李素和儿子一起,:“我们年轻的画师!坐下说话。”李彦荣:“坊长,您知道,我们藩坊里的客商今年进潭州石渚彩瓷的更多些,我想请您帮我。”
藩坊长:“好,你说我怎么帮你?”李彦荣:“凡是订购彩瓷的,先把定金付了,我把定金直接给瓷厂窑头,我再和巴西特大叔几位我们继续画我们的瓷器画,烧好了,拉回广州装船出海。”藩坊长:“这个容易,你父不是直接管签订市劵的么?”
李彦荣:“我就是让父亲避嫌,我才直接和您说。”藩坊长:“这个没问题,我来召集瓷器商。”
李彦荣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后,要回潭州,继续巩仁的瓷器生意。还是艾哈迈德大叔的马车,车上带着银两,是商人们交付的定金,到阿花家门口下车,把背包放在车上,和阿花一家道别。
阿花妈告诉李彦荣:“用你给我的银两,我把房子赎回来了,彦荣放心好了。”
彦荣说:“那就好,伯母、阿花,我这次去长沙见郭窑主,多进些彩瓷。备好货,我和几家大瓷商约好,邢州的白瓷我暂时就不去进货了,彩瓷做交易大货。”
阿花妈拿出一个大包袱:“你约好的事,把这二千两银先拿去买货,郭窑主虽然是故旧,烧瓷的人要见现钱。”彦荣:“姆妈给我一千两,伯母的二千两,生意会做起来了。藩坊里的商人先预付的定金,就周转成了”。阿花妈:“彦荣的这副经商头脑倒不像我家女婿,很像嫡亲儿子啊!”彦荣不好意思:“伯母,和伯父比起来,我还差的远咧!阿花,照顾好姆妈。”阿花答应着,她拿出一条丝绸汗巾和一个香包给了彦荣,“自来商人多辛苦,我和姆妈在家等着你。”彦荣:“让巩亮哥哥回家住.”阿花妈:“嗯!院落有些空旷,让他们回来住。”
阿花妈拿出一个大包袱:“这是路上吃的,桂花蒸饼,咸鱼,干虾,果子。”
彦荣:“谢谢伯母!”接过包袱,深深地鞠了一躬,阿花妈和阿花送出门外。直到看见马车渐行渐远,彦荣在车上挥手。
阿花目送小郎的身影,直到看不见,荷香出来叫她进屋,阿花脱下送别彦荣的素衣,换上孝服白衣,头上扎着白布条,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从媚娘走到爹爹病故,阿花没有心思答应师长收集瓷器诗歌,她要适应没有爹爹的日子。也是爹爹的远见,她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闺房有观音像,绣品,梳妆台,惹眼的就是蔷薇水,那是彦荣给她的。一个雕花床很精致,一个案几,摆放着琉璃瓶和瓷瓶,上面插着素白的茉莉。她反复看李彦荣给他的题字的瓷枕,想着最近的事,在不知不觉中,她的闺中生活,要说有改变,就是全家的顶梁柱,爹爹永远回不来了。
她翻看以前积累的带有诗文的瓷器,
我有方寸心,无人堪与说,
遣风吹却云,语向天边叙。
愿和云离去,与月诉衷曲。
她又翻看到另外一首诗文瓷壶:
孤竹生南岭,安根本自危,
每蒙东日照,常怨北风吹。
阿花自然自语的说:“这些都是爹爹带回来的。”读着读着,仿佛爹爹回来了,他给她带回来洁白剔透的白瓷瓶,脂粉盒,还有丝绸手帕。阿花双手托腮,眼里含泪,恍恍惚惚的看到爹爹进了大门,大喊:“阿花,爹爹从京城给你带回了薛涛纸”。阿花高兴地迎了上去,幻觉中看见了爹爹,他坐在阿花身边,全家人在一起吃饭,他用手拨着蟹肉,边吃边问:“阿花,今天读什么书了?”
“阿花,吃饭了。”听到妈妈在叫她,她回过神来,用手绢把眼泪搽干。“姆妈,你先吃吧,我不饿。”
阿花妈来到女儿房间。
阿花妈:“阿花,彦荣过几天就送瓷器回来了”。
阿花终于哭出了声:“姆妈,我想爹爹!”阿花扑倒妈妈身上,越发哭出声来,母女二人抱头大哭。
过了一会儿,阿花妈抹干眼泪:“想他也不会回来了。扔下我们娘仨儿,好在爹爹思虑的长远,留下珠宝,把你和哥哥的成家立业的大事都安排好,我们只有天天烧香求爹爹保佑我们。”
门前有人敲门:“秋娘在家么?”阿花妈:“是李婆来了。”李婆进门就说:“秋娘啊!我没了主意了。”阿花妈:“什么事啊?快坐下说。”李婆:“我那夫君说是腊月回来,现在腊月已过,不见他的音讯。他是在岛国娶妻生子不管我们了?还是船行不利,遇到大风大浪了?我天天睡不了觉。”阿花妈:“嫁作商人妇,一年守空帷。提心吊胆,你还有念想,我的人是活活被逼死的。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啊?”同病相怜的两个人说罢,又呜呜在一起对哭了起来。
阿花过来安慰着李婆:“婶母,别急,彦荣和藩商熟人多,等藩商出海,帮你寻访,让叔叔回来。”李婆:“茫茫南海,如大海捞针。我估摸着人是回不来了。”
阿花妈:“没去街口的神算子算上一卦,或找巫婆鸡卜,再到法性寺拜佛,能做的事都做了,心里好有个底。走,我陪你去。”
二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