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不是很宽的河流穿过了大浦亚东区的中心,大约在一百年前,来自E星的亚东移民刚到达Mars时,就在这条河的附近开辟了他们的第一个定居点。人们在河上修建了一座桥,河不算宽,所以桥也并不长,直线步行大约十五分钟就可以走完。最早的时候河没有名字,桥也没有名字,传说在某个寒冷的冬夜,天上下着雨,河面上结着冰,有三只巨大的红色赤影蛇盘亘在冰面上,迷信的亚东人们希求得到蛇神的庇佑,就把新建造的桥,命名为三龙桥,顺带着桥下的那条无名河流也被叫做三龙河了。在Mars大埔,几乎所有的亚东人和他们的生活,都是从三龙河上的这座三龙桥开始的。
今天是玄至节①,亚东人重要的传统节日,当然,为了吸引游客,这里几乎每周都有节庆,还都是些挺重要、挺传统的节日,但是玄至节相对而言会更盛大许多,毕竟在故乡的亚东人也会一同庆祝这个冬季的节日,更让辛劳的亚东人感到开心的是,玄至节期间还有三天的法定假期。每年到这个时候,三龙桥一带都是全大浦最繁华、最喧闹的地方,河边、路中、桥上、店里都是人,各种肤色发色都有,从E星到静海,从风城到哥多,星盟各地络绎不绝赶来的游客们,惹得亚东的店家们喜笑颜开。
在离三龙桥不远处,赤雨和恋小夜来到一幢亚东风格的建筑里,她们在三楼靠着窗边的位置上坐下,从这里可以清楚看见绚丽的三龙桥和一路上欢快的人群,这是一间纯亚东菜系的餐厅——易莆兰,特别的难订位子,尤其是在玄至节的晚上。
“你是怎么订到易莆兰的位置?居然还能靠着窗?”恋小夜好奇的问。
“很难订吗,我不知道啊,可能运气好吧。”赤雨喝着易莆兰自产的馥茶②,玩笑似的说道。她才不想告诉小夜,这是她用一个警长职位换来的。大埔警部收到静海方面发来的嘉奖令,想要给赤雨升一级,但是她实在不愿接受,甚至以离职相据,副总长也没办法,只好让她自己选一个可以接受的奖励了,比如玄至节晚上,易莆兰餐厅里最好的位置。
“是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这么好运气过。”小夜半信半疑的说。
“那是当然啦,我叫赤雨嘛,这里三龙桥的赤影蛇神应该多少会眷顾我一些。”
“这就可能性很低了,三龙桥的桥名是由桥身形状而来的,你看,整个桥是由三个正反C字形的桥段相互拼接而成的,它最早的名字是三C字型人行交通悬浮桥,后来由于字母C长的像亚东先民的古老图腾龙蛇,于是大家就顺口叫它三龙桥。”小夜正经的说道。
“那红色的大蛇呢,冬天下着大雨,趴在冰面上的三条大蛇呢?不能都是你们亚东人编出来的吧。”赤雨不甘心的问道。
“编造的可能性比较大,起码没有那么巨大的赤影蛇,这种蛇最大不过手掌长,除非当初那些老移民们嗑药磕高了,不然三只加一起也大不到哪去。”小夜坚定的说。
“你们这些大学生最爱用知识臭显摆了,我又没有读那么多书,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赤雨尴尬的笑着。
“那你也可以考一下我们学院,试试嘛,也不是太难的。”小夜随口说道。
“去去去,要是你家里开酒廊,赌场边建学校,相信我,你也上不了圣济学院,最多,最多做个可爱的圆脸小酒鬼,哈哈……”说完,两人笑做一团。
夜幕完全笼罩在三龙河上,这里比白天更加光彩照人,无数人聚集在河岸和桥上,等待着节日的重头戏——玄至三龙祭的如约上演。
饭后这一对好友像两个老式亚东人一样,慢慢的喝着馥茶,聊着天。小夜看着窗外的人潮,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赤雨啊,你喝醉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的讯息,说是你的舅舅,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我问他名字,他也没告诉我,只是东拉西扯的一堆,他说会过几天再联系你的,还让我有空去多哥的朽夜乐园玩,我怎么感觉好像这个人也不是太清醒啊。”
“哪天晚上呢?基本上我除了今晚还没喝酒,不是天天都醉的嘛。”赤雨看着小夜笑着说,“不过从你的描述来看,应该是我舅舅,我只有一个舅舅,名字叫须金,他应该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外甥女,他可能不是不想告诉你名字吧,大概是喝的太多了,记不清自己是谁了啦,哈哈,不过后来我也没接到他的讯息,估计是也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外甥女了。”
“哦,那你们俩还真像,真不用联络他一下吗,万一有什么事情呢?”小夜关心的说。
“暂时不用吧,我猜他就想问我在静海的那些破事吧。”赤雨不以为然的说道。
“好吧,老实说,我也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就放假回来了,该不会是惹了麻烦,偷跑的吧。”小夜笑着说。
“去你的,我赤雨是那样的人吗?不过是有些烦人的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坚持的有什么意义,搞得所有人都很辛苦,小夜你是个这么聪明的进修生,不如你也帮我分析分析吧。”赤雨把在静海的事,那个一直困扰她的案子,慢慢的都和恋小夜聊开了……
“怎么样,我的怀疑还是有点根据的吧,我觉得不能像静海警部那些人一样,敷衍了事,不负责任。”赤雨恨恨的说道。
恋小夜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诗集呢,最后在谁手里?”
“诗集,什么诗集啊,我们现在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是的,里德写的《歌颂者》。”
“哦,这就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在那个仿生人手里吧,嘿,你还知道是谁写的啊,圣济学院的进修生,就是不一啊。”赤雨真诚的恭维道。
“也没什么,这个静默诗人,里德·阿尔莱克,他是我在本学年选题的研究对象,我当然知道他啦。”小夜说道。
“但是,这诗集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吗?”赤雨问。
“也许有,也许没有,只是如果能看到这个2711年版的《歌颂者》,可能对我的课题研究有帮助吧。”小夜笑了笑接着问道,“那个女记者呢?把《歌颂者》交给仿生人的那位女记者,也是仿生人的女朋友,你们和她聊过了吗?”
“哇,气人啊,你们亚东人都是这么聪明的吗?还是只有你是个特例?只是听我这么一说就能掌握的这么仔细,佩服啊。”赤雨喝了口茶,说道,“这个叫安玲的女记者,我在回大埔的前两天,才想到她,觉得应该去和她谈一下,但是根据静海出入境中心的数据,她前不久刚从谷地星回来,隔天就又很快返回风城去了,卫海日报的人说,安玲她在谷地星风城是有一个长期的采访任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静海。”
“这样啊,我个人是同意你的判断,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但是,你不过是个交流警员,还能怎么样呢,不去拿那些违心的奖励,能对的起自己的就不错了。”小夜把桌上的茶杯推到一边,加了酒水单,故作正经的说道,“不管他们怎样想,我倒是要和我们大埔最美丽的女警长,心思缜密,善良正直的赤雨女士,好好喝上几杯。”
“也没有啦,我没当警长啦,哈哈,管他呢,把杯子斟满,喝起来吧,亲爱的小圆脸。”
窗外的人群沸腾起来,玄至三龙祭正式开始了。十五个红色的船形舞台从河中缓缓升起,高高低低的悬浮在河面上,每个舞台上站立着几十个修长的白色舞者,这些舞者是来自E星,久负盛名的雪夜精灵团③,伴随着一曲亚东民谣——《卡斯特的游云》,精灵们变成了红色,组成三条长长的人链,漂浮在空中,上下翻飞舞动,而船形舞台则变的像冰晶一样透明,这是在向亚东先民和赤影龙蛇的传说致敬,也是这场三龙祭的开篇舞。
赤雨对恋小夜说道,“你看,这还是我的故事好些吧,要是没有龙蛇传说,那能表演什么呢,三个大C吗,那得多傻啊。”
小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金色的头发,圆圆的脸,小巧的嘴和鼻子上有一双大大的绿色眼睛,这是一张典型的亚东女孩的面容,此时的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这古老神话表演之中……
随着歌曲的结束,精灵团的舞者们消失在一片红雾中,舞台也不再透明,而是组合成一个金色的巨大天梯台阶,忽然从河里爬上来百十个奇怪的生物,这些生物都是哥多朽夜乐园的特型仿生人④扮演的,他们有的像厉鬼、有的像妖精、有的像半人半兽、有的像不死幽灵……它们一出现,就吓哭了不少孩童,在响彻天际的鼓声和号子声中,这群妖魔鬼怪开始费力的往天梯顶端爬去,肢体扭曲、滑稽怪异、恐怖中还带着些可爱,时而站在台阶上嬉闹打斗,时而失足跌入河里,观众们也跟随他们的表演阵阵哄笑,那些最终爬到台阶顶上的鬼怪们,化成无数团小小的毛茸茸的光絮,随风飘到桥上、路上、甚至人们的衣服上,到处都是。
“玄至百鬼登天,这个才是我们亚东真正的神话传说。”小夜喝着淡淡的苦麦酒说,“一百个鬼怪,每个都代表一种恶行,嗜血、滥杀、贪婪、懒惰、谎言、不洁等等,登天梯就是一个净化的过程,只是啊,到了天堂,这些鬼怪倒成了圣贤,剥落下来的罪恶却又重新回到人间,无尽的循环啊。”
“哦,有这么复杂啊,反正我觉得挺好看的,哦,你看那个,穿着亮绿色长袍,高高瘦瘦的那只妖怪,长长的头发从前面垂到胸口,把自己的脸遮住,它还老是喜欢躲在其他人背后,偷偷把别人推到河里的那只妖怪,它是代表着什么恶行呢?”赤雨问道。
“虚伪。”小夜轻轻的回答……
注释:
1.玄至节是在每年12月的第二个周末,这时E星南半球正好进入冬季,当然在Mars由于公转轨道和周期的原因,在大浦玄至节这天,夏季才刚刚结束。
2.馥茶是亚东人特有饮料,用白色的无花馥郁树的叶子,晒干后加入各类香料,最后磨制成粉末,饮用时用冷水冲泡,茶水呈奶白色,香气四溢。
3.雪夜精灵团是发源于E星南半球第一大城市昆庭的一只著名的歌舞乐团。
4.特型仿生人是哥多朽夜乐园为了招揽游客特意订制的一批中级仿生人,他们以怪异的外型,特殊的功能而著称,其中大部分的特型仿生人是由静海黑石商社所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