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盥洗室事件之后,但凡吴三好走过的地方,总会有不少奇怪的目光,她倒是不在意。唯一让她在意的是蒲北夕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戒备感,本来上次一起午饭,蒲北夕都能开口聊一聊龙达,但最近这两天,无论三好说什么,蒲北夕都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谈。
从如梦令的监控看来,蒲北夕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除了最近在摆弄一台电脑,就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三好觉着蒲北夕这条线越来越难,甚至想过干脆让伍咚咚把蒲北夕给抓了,言行逼供问出个什么来。
“不行。”三好否定掉了自己的异想天开,看着认真吃饭的蒲北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段罗问道。因为自己和蒲北夕的事情,虽然很多人对她有了微辞,但段罗对自己的态度却意外的好了起来。
“没什么,学校的事情而已。”三好知道自己失态了,含糊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都城大学的学生吧?”段罗问道,蒲北夕听到这话,终于看过来。
“嗯..”三好应了,然后再去看蒲北夕,便明明白白捕捉到他躲闪自己眼光的样子。
“实习期结束后,打算做什么?”段罗好像闲话家常一样继续着话题。
“还没想好,但是会做游戏相关的工作吧。”想到自己来云则医院,完全是为了探蒲北夕的底,但一个月过去了,她却并没有什么大进展,眼光不由得再次落到蒲北夕身上。这一个细节被段罗捕捉到了,眼中也出现了一些疼惜。
在段罗的理解中,吴三好一定是爱透了蒲北夕,才会为了他做出那种被人诟病的事情。吴三好却完全不解释,眼睛还总是随着蒲北夕到处飘,段罗感同身受的理解着吴三好,对她的怀疑和隔阂自然也都消失了。
从段罗第一次见到王子玄,见到他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段罗就已沦陷。接下来长久的日子里,他不是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明显的,暗示的,糊涂的,明白的他都尝试过,然而王子玄却总是一副不懂的样子。两人总有勾肩搭背的时候,段罗想的是暧昧亲热,但从王子玄嘴里说出来,就总是“大家都是好朋友!”
段罗向前,王子玄便退后,段罗气恼想转身,王子玄便会抓住他的手,拉转过他的身子又深情注视。段罗若是气恼的推开王子玄,王子玄便会用有些受伤的眼神望着他,再走上前来轻轻摩挲自己的头发。
段罗放不过自己,王子玄更是不放过他。时间久了,他便麻木了,不深究也不明说,只是竭尽全力维持着一份暧昧。
仅是一份暧昧,他就筋疲力尽了。
“你要是好好表现,就有可能留下来,甚至回总部。你即是总部派下来的,就有这个机会。你的发展自然会比没有机会回去的人好许多。”段罗虽然知道蒲北夕很优秀,但他清楚的知道云则的规则。即便是医师们挣得多,可这里始终不是云则最受重视的部门。蒲北夕再优秀,顶峰也就是这里了。段罗知道这规矩,他想传达给吴三好。
吴三好听了这番话,便知道段罗在暗示什么。她咬着筷子,应付的点点头并微笑。心中却想的是:“算了,总有别的办法,不行就交给专业人士去查吧。”
蒲北夕起身,他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准备离开。虽然蒲北夕很有礼貌的和每个人点头示意,但是段罗却看也不看他,只挪了挪椅子好方便蒲北夕出去。
蒲北夕走了以后,桌上人继续闲聊,也不知道是谁带起的话题,竟是说起了云则的黑市。
“黑市难道真的存在?”
“那必须的,在咱们都不知情的时候,黑市都发展成另一个可以与公司抗衡的组织了。”
“那集团怎么可能不出手。”
“不出手是因为不知道呗。”
“那黑市在哪儿你们知道么,听说咱们医院有人去黑市倒卖东西被发现了,有人正查着这事呢?”
“倒卖什么?谁发现的?谁在查??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嗨,就是听说,有人把咱们医院已经激活的药剂还有替换部件拿去黑市卖钱,咱们部门有个同事发现了猫腻,想去追查呢,就开始打听这事。好像是怕好心办坏事,让无辜的人背了锅,就自己去追查黑市了。不过他动静不大不小的,惊动了咱们医院的人,医院就派人开始查了。”
“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可能还没有结果吧。但咱们医院这些东西要是卖到黑市去,可值不少钱,比当医师和护理师挣得多多了。”
“会不会是发现猫腻的人贼喊抓贼?否则,一般谁会好奇心那么重,发现了猫腻自己去追查?”
“你这么一说…好像这传言没有源头,”说话那人低头想了很久才继续道,“好像从一开始,就只说了‘有人发现了问题’,没说是谁…”
“又是闹剧吧?这不就跟咱们医院闹鬼那事儿似的,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反而最近没事儿了,鬼影都被谣言传怕了,不敢出来了,哈哈哈!”
“才不是,前几天1组的还说呢,自己组里丢了东西,见了鬼。”
“就1组那个好事大嘴巴?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还信他?”
聊八卦的三四个人越聊越热闹,吴三好只是认真听着,心中有些不屑,黑产有能力的那几人都被自己监控的死死的,哪里又来的黑市。
“下午,你要不要放个假,回去休息一下。”段罗看吴三好脸色不佳,主动提到,“王医生那边,我去帮你说。”
三好的心思本就不在这份假工作上,蒲北夕这里进展又不顺利,她也真的是懒得呆在医院。想了想,她真诚看着段罗道:“麻烦了,那我就回家休息了。”
从员工餐厅出来,吴三好就去了休息室取东西准备回家。她在休息室门口正遇上从里面出来的蒲北夕。三好刚想说话,蒲北夕就指指外面,神色着急的说:“有人找我,我得赶快去一趟。”
终于是交流无果,三好转身进了休息室,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东西回了家。
那两日旧仓库的研究,吴三好从蒲北夕身上获得了不少新数据,这些数据加以完善后,都成了完成如梦令最终版的重要资料。多多罗在实验室里已经跑了一个多星期的数据,大部分的数据工作其实早已完成,只是近来吴三好心思有所动摇,便总以忙碌为借口不继续剩下的收尾工作。
今天三好提前回家,家里空荡荡的,她坐在一楼的皮沙发上,看着窗外园林和流水,觉得很是无聊。杜升全天都有课,也就没有给他发信息,三好则是想着明天就能见到了,也没必要时刻保持着联系。想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如梦令这一件事了。
三好去了实验室,对着电脑犹豫一番还是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对于现在的三好来说,姜有宁的人生已经不是她仅剩的期望,那么如梦令反而只剩了商业价值。她着手进行着如梦令最终版的设置,等数据完善后,再次轻车熟路的进入了制作间。在实验室中仅呆了几个小时,吴三好手中便有了最新版本的如梦令。
吴三好看着手中的如梦令,心中隐隐又有了想法,她揉搓着隐形眼镜的盒子走出实验室,漫无目的的去了一楼的小房里。在全身镜前,吴三好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按捺不住的对自己的杰作有了越来越浓的好奇心,尽管她对如梦令是了若指掌,但也只是基于数据层面的了解,要说真正的使用体验,她却一无所知。
鬼使神差的打开盒子,三好将两枚隐形眼镜取出带上。隐形眼镜在她眼中迅速液化成金黄色液体,并逐渐延伸扩散成网状异物,渗入她的皮肤之下,血肉之中。正如蒲北夕所说,那被入侵的疼痛犹如拆骨扒皮,吴三好紧咬着牙关也无法抑制全身不住的颤抖。
后退几步,三好跌跌坐在墙边动弹不得,只能用力咬着牙关,死死盯住镜中的自己。镜中狰狞的面目尤为可怖,三好却一面死撑一面想着,这也没有多疼,怎么就能把蒲北夕给疼晕了?
心跳因为剧痛而越来越快,全身肌肉收缩痉挛,吴三好此时胃中翻江倒海,不能忍住的想吐。她挣扎着躺下,想让自己好受些,可躺下后却又觉得呼吸困难,最终她只得放弃,瘫软的躺在地上盯着镜中的自己,直到视线逐渐模糊甚至变成彻底的黑暗。
三好惶然惊醒时,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缓缓起身,拖着无力的身子上了床平躺下来。屋内空气有些滞塞,从床边的小落地窗向外看去,天色阴郁空气潮湿,是在下雨了。
难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吴三好深呼吸了几下,翻转了一下身子,然后眨动双眼,开启了如梦令。
操作界面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