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盟!炸死胡振英的青云盟!
……没活路了。
老头儿正吃的香,听得扑通一声,一抬头人不见了,扒着桌角一瞅,看到泪流满面的华小姐。
老头儿是青云盟的伙夫长,姓董,平日里大家都喊他董头儿。
董头儿不会说话,看她哭得伤心,就给她煮两个青云盟逢年过节才吃的老鸡蛋。
华玄月哭着吃完了,吃完就被董头儿引到刚才那间屋子。
门口晾衣架上搭着一件衣服,是华玄月离家出走时穿的那身短装旗袍。她再次低头看了身上的粗布麻衣,猛然抬头。
从清醒到现在,她一个女人也没见着。
她问董头儿,“你们这没有女人吗?”
董头儿半张着嘴,憨呵的点头。
华玄月登时睁大眼睛,遍体通热。
本来她还有一丝侥幸,刚才那人怎么也能算得上正人君子,总不至于会脱女人的衣服,但见老头儿贼兮兮的属意不明,侥幸碎成了渣渣。
约莫两个小时后,赵慈回来了。
华玄月缩在墙角,手里握着根木棍,一脸悲愤,瞪着他,嘴唇抿紧。可当赵慈看向她时,悲愤的目光倏的一下就转了方向。
赵慈也没说什么,走到书桌前,拿了个什么东西就要出去。
“等等!”
女人突然叫了一声,身子也随即窜了出来,但几乎是一瞬之间,又猛地缩回去。总之,冲动之下窜出来的速度有多快,害怕了缩回的速度就更快。
“有事?”
赵慈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仍然没有太多情绪。
华玄月豁出去了,“谁给我换的衣服?”
他微微蹙眉,似乎没想到这般架势下问出的无关痛痒,扔下一个“我”字,就走了。
华玄月的眉心抽动,脸气的通红。
土匪就是土匪!
等赵慈走远了,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董头儿蹲在门口,冲她咧嘴。
玄月走过去,问,“我来几天了?”
董头儿伸出三个手指头。
玄月惊道,“三天?!那我爹不得急死。”
说着她就走,董头儿一下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嘴里呜哇呜哇的,这老头儿又瘦又干,真打起来,他拦不住玄月。
但是这呜哩哇啦会引来他的同党。
华玄月烦躁,道,“你把那个人叫来,我跟他说。”
董头儿张着胳膊,一动不动。
华玄月无奈地蹲在门槛上,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赵慈。眼见天黑不见五指,心里有了主意。
她早早关门睡觉。门是关了,人却躲在门后面,隔着门缝盯着外面的情况。
青云盟也是真穷,大晚上的连个灯都没有,盯了一会儿,眼酸的不行。她揉眼睛,揉完了再盯时,门缝外多了一片漆黑。
是赵慈。
她吓得连滚带爬,捡起木棍握在手里,瞪着推门而进的男人。
赵慈眉心一沉。
玄月的眼泪簌簌落下,“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走,你让我走吧。我走了还能给你们省点粮食不是。”
他肯定是办完事了,办完事就该办她了,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赵慈淡漠道,“写信。”
玄月,“……写信?”
跟赵慈一起来的还有阿虎,他在门口没打算进去,留个时间给大哥和未来大嫂独处。哪知大哥把人吓成这样。
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进来,好言劝慰道,“你别怕啊,咱们不会害你的。这里是青云盟,那位,”他指了指身后的男人,“是咱们青云盟盟主赵慈。”
玄月小心的看了眼赵慈,生的那般好看的脸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她小声问,“你能送我走吗?”
阿虎道,“青云盟正和虎头寨打架,我们在山上,他们在山下,一时半会儿我们下不去,当然,带着你出去就更难办。所以,老大才让你写信,你写完了,我能给你送到你家去啊,好让你家里先不担心,对不对?”
是这么个道理。
稳稳心绪,华玄月走到书桌前,拿起钢笔,老老实实提笔写信。她的字写的很好,有女子的娇俏也有男子的劲骨,写好了,便交给阿虎,问,“什么时候能送到我爹手上?”
“放心,明天必须送到。”
阿虎揣好信,离开前给赵慈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了:劝劝,安慰安慰。赵慈视而不见。
夜更深,更静。
玄月一点睡意也没有,轻轻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门外靠墙而坐的赵慈。他的眼睛微闭,手搭在曲起的膝上,夜幕之下,整个人沉敛宁静。
她有点过意不去,取来床上的毯子,走到他面前。披在身上总不至于会着凉。
赵慈抬眸道,“不用。”
不用就不用吧。华玄月把毯子裹到自己身上,在他身边蹲下。环顾四周,漫山荒凉只有一屋,屋内只有一床一桌。这种家徒四壁的模样她从未见过,说句不好听的,自家柴房都比这好。
她一脸真挚的看着赵慈,道,“等我回去了,一定让我爹给你们送一大笔钱。”
赵慈看着她,眸子深邃悠远。多年前,那个小丫头也是这样,杏圆的眼睛望着他,一尘不染。
玄月不懂他为何这样看自己,半晌,她忽地站起来,“你不信?”
他薄唇轻启,“我信。”
一声低沉,玄月的心脏不可抑制的猛地跳动,力道之大,似要撞破她的胸腔。赵慈看向她的眼眸第一次有了情绪。
玄月道,“你靠着屋里的墙睡吧,好歹能挡个风。”
赵慈道,“不用。”
罗曼风气保守,像他们这样谈话都已经犯了忌讳,更别提共处一室了。玄月蓦然想到,这里已经不是枫国了。
留在枫国她不是没想过,本特利对她的好也并非不知,只是老爹这一关就通不过,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嫁给一个外国人。
玄月的眼睛蓦然转到了赵慈脸上。
赵慈闭目休憩,周身散发的静谧慢慢抚平了玄月躁动的心。星空漫漫,笼罩大地。华玄月双手抱膝,看看夜空,看看他。看看夜空,再看看他。
薄暮茫山,幽冥深远。
她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猛地一下,碰到赵慈,靠着他的肩头,睡得安然。赵慈顿了顿,一手拖住她的头,另一手抄过她的膝弯,把她抱到了床上。
那一晚,她睡得很好。
沉睡表象下,一片混沌黑暗中,飘浮着一个如同坠落深渊的幽冥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