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吧！”王德脸上的苦笑已经堆得都快要掉下来了。
“看开点吧，”中年将领忽然也感叹起来，“说起来，还是你有远见哪！就跟能生而知之似的，不然现在咱们的力量恐怕还要弱上三分呢！”
“可惜……”王德丝毫没有得意的表现，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声。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却让那将领跟着叹息起来：“时至今日，只怕包括张公在内，不知多少人在悔不当初，后悔没有听你的话了吧？”
“有意义么？”王德反而看开了，“我下去了，等需要我出动的时候再叫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传我的箭术和南天凌云枪蒙羞的！”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中年将领摇头：“不过就是家传的七十二路枪法传了你而已，用得着你给它专门起个这么张扬的名字来么？”
接下来的，是仿佛没有休止的攻防战，敌军被一次次大量杀伤的同时，王德也在看着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渐渐的，城里还是有了不支的迹象。于是，王德看着亦师亦友的中年将领突围外出求援，却带着满腔的悲愤和断去中指的残躯回返，期待中的援兵则杳无音讯。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上了战场，就疯了一样死命杀敌，回来休息，就顺便安慰一下身边人的情绪，鼓舞一下他们的士气。但他自己脸上却始终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每一天，汹涌的战火和袍泽的鲜血都会出现在他眼前，可他就跟木头人似的无动于衷，除了在战场上出手越来越狠，他甚至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一个多余的表情了。
只有身边人知道，他的内心，好像时刻被一股无名的火焰灼烧着。那种无形的煎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的双眼熬得通红，直看得人凛然心惊。
接近最后的时刻，城中粮乏，大家罗雀掘鼠以求得一食，他提醒大家进一步掘开鼠洞，为的只是多得到一点粮食。
即使这样的努力，直到城破他也没等到意想中的结果，临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
“为什么，到底需要几天？我作了这么多的努力，难道还是多拖不了这几天的时间吗？”带着这最后的不甘，他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眼前，一片浓烈到刺眼的红，渐渐亮起。
王尔德的身影，在这片红色的世界中渐渐清晰。
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要知道这可是他十多年来每晚都会看到的景象。可现在，他却不可遏止地对这里产生了一丝陌生感。
“竟然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还是与这个世界如此不同的那种。”双目有些模糊地看着前方，他轻轻地说道。
也许时间并不太长，可是那个叫王德的人，他那为了理想和信念而义无反顾的表现，已经深深地震撼了王尔德的心灵。
不只是王德，那座叫睢阳的孤城，城中几乎每一个人，都让他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甚至到了后期，他看着他们的每一刻，他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不断地荡涤。
原来，即使没有强大的力量，人依旧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轻轻地合上眼，微微地昂起头，王尔德的身影开始变得亦真亦幻起来。
周围的红色开始分解，化为一颗颗微小的红色光点，并汇聚成一股红色的洪流，朝着他这里集中过来。
像是一个无底洞似的，王尔德的身影以海纳百川的势头，在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里，就将所有的红色吸收得涓滴不剩。
在最后一点红色被吸收的时候，王尔德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和他的灵魂相连，进入了他的记忆。
睁开眼，四周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王尔德耸了耸肩，这倒是和他最初在梦境中遇到的情况很相似，没有出口，没有提示，完全的一头雾水。
可他却反而不急了，就这么在原地负手而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地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王尔德的语气，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某个虚无的存在对话。
“他为什么会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那个世界的预言术，他根本没有学啊！那些被称为卜卦之类的方法，他根本连碰都没有碰，但却准确地一出生就知道了这些，这是怎么做到的？”越想越不对劲，好像继承自王德的记忆中，有一块巨大的缺失，令整个记忆变得有些奇怪和不自然。
忽然，眼前一片光亮浮现，王尔德抬起头，竟发现亮光来自前方某处。直觉告诉他，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去，还是不去？王尔德陷入了纠结。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了这个烦恼，因为他已经没了做决定的机会。
塔娅看着王尔德的样子，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整个过程中，王尔德的状态虽说有些起伏，但终究还是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塔娅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眉心处的光芒开始渐渐变得微弱，甚至有了熄灭的迹象，这让之前一直强忍着没动的塔娅，终于作出了决定。
手指轻轻一颤，一个极细小的符文已经生成，直接印在了那么雪鳊鳞片之上。下一刻，鳞片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王尔德的眉心，那个光芒亮起的位置。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从鳞片之中逸出，从王尔德的眉心处开始，朝着他的全身各处蔓延开去。
黑暗中，正低头犹豫着的王尔德，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好像一股莫名的吸力正在出现，像是要把他带离此处似的。
在这当口，对面的亮光也来凑热闹，之前一直没动静的它，现如今却好像在朝这里靠近。
“等等……”王尔德大急，可还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那股吸力就不可抗拒地把他带走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消失于此的最后一刻，那道亮光陡然收缩，凝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一溜烟地没入了他的体内。
眼皮一阵颤动，王尔德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