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西方奎狼星当值,冲狗煞南,大凶,不易出行。
可今天是成相爷的寿诞日,他盛情邀请了所有在东都五品以上的京官参加他的寿宴,更是恳求大夏的小皇帝和长公主能看在他为大夏朝堂劳心劳力大半生的份上,能到场为他助寿。
小皇帝心肠软,看着头发花白的老相爷在他面前流泪,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李妙然能怎么办,自己亲亲的一母同胞弟弟,她只能护着宠着,难不成她揪着他打一顿告诉他不能去,这是场鸿门宴,会要人命的。
她摇头轻笑了一声,小孩子不吃些苦,受些挫,怎么会健健康康长大呢。
为她正冠的宫人停了手,看着莫名发笑的李妙然垂下头去。
李妙然收了笑,抿起唇板起脸,又是一副严谨模样。
去吧,去吧,他们都想她去,那她就去吧,去看一看,到底是谁要谁的命。
反正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躲是躲不过的,那就勇敢地挺胸面对吧。
大红的宫装由金丝绣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配上头顶那只金色的凤冠,明**人的李妙然让为她梳妆的小宫人都晃了神。
桂公公脸色微红的从殿外小跑着进来:“长公主,陛下已经到端门了。”
李妙然斜斜看了一眼微喘着气的桂公公:“你年纪大了,这些跑腿的事大可让你的那些徒子徒孙去做。”
桂公公摸了把额头上的汗:“长公主训的是。”
李妙然伸手由宫人为她系腰间玉带:“你今天不用跟着我,好好替我看着阿岿即可。”
桂公公怔了一下笑笑:“喏。”
李妙然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个跟在阿岿身边的年轻人,你今天也替我掌掌眼。”
桂公公复又低下头:“喏。”
李妙然伸手扶上他递过的拂尘上轻笑了笑:“还有那个魏王家的小子,这次你也一并带着,看看是不是能成器的。”
桂公公愣了愣:“喏。”
李妙然转身看向殿外明晃晃的地面:“走吧,别让相爷等久了。”
桂公公小心地举着拂尘引着李妙然朝殿外走去。
李妙然手轻搭在拂尘上淡淡道:“这大夏好久没有热闹事了,成相爷这样低调行事的人,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办一次寿宴也不容易,我们快去沾沾寿星佬的喜气。”
桂公公瞟了眼笑盈盈的李妙然一眼,也淡淡笑道:“是。”
李妙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地走出凉爽的大殿,走进阳光大盛的殿外,明晃晃的大太阳高高挂在太极宫的东南角,耀眼的太阳光透过重重宫殿落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
桂公公也抬头看天上那轮明晃晃刺眼的大太阳,额角有细微的汗渗出,六月的东都早已酷热难当,与李妙然口中的好天气真的风马牛不相及。
端门前,看到盛装出现的李妙然,小皇帝高兴地从御撵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姐姐在干嘛,这么慢,我都等你好久了。”
李妙然弯下腰抚了抚阿岿的脸笑了笑:“姐姐是女子,女子出门都是要妆扮一番的,阿岿这么心急,究竟是想出宫玩还是真的想给相爷祝寿。”
阿岿红了脸:‘姐姐。’
李妙然伸手将那个龙廷卫亲提来护架的年轻人和小李安招到身边:‘你们今天要牢牢跟着陛下,寸步不离。’
李安招头看了一眼笑颜如花的李妙然:“遵命。”
李妙然看着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一挺胸:“慕容完。”
李妙然轻笑:“慕容,可是江南慕容家的?”
年轻人点头。
李妙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陛下以后的安危都看你的本事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举荐你的西门失望。”
年轻人胸背挺的犹如一柄标枪:“绝不负长公主和西门大人所托。”
李妙然笑笑转头看向小阿岿:“快上撵去,我们别让相爷等太久。”
小阿岿在德公公的掺扶下走回到自己的撵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成府而去。
成府,成相爷坐在正厅后面的密室里,对面是神情怡然的吴王。
“探子来报,小皇帝和长公主正朝着府里而来。”
吴王转着手里的茶盅笑了一声:“舅舅不用管我,且去前面招呼客人吧。”
成相站起来,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王爷万事要小心。”
吴王抬眼凉凉看了他一眼:“舅舅,现在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却犹豫起来,莫不是对我的能力不放心。”
成相苦笑一下:“不是我不相信王爷的能力,王爷做的是大事,小心谨慎些还是要的。”
吴王沉下脸来:“舅舅自去做你份内的事,我已安排好一切,你莫担心。”
成相苦笑一声再不多说,走出房去。
身后吴王冷冷笑着一把将手中茶盅摔在地上。
李妙然到成府时,看到那乌泱泱的迎架人群,抿着唇轻笑了一声:“想不到咱们一向低调的成相爷人员会这么好。”
前几日刚从皇陵回来的阿满公公扶着李妙然从銮架上下来:“长公主慢点,相爷在朝堂上几十年,有些人缘也是常事。”
李妙然回头看了看阿岿,他兴高彩烈地从御撵上下来,也不理会一旁的德公公朝着李妙然急跑过来:“姐姐。”
李妙然伸手为他拭了拭额头的汗:“阿岿现在是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要注意,像先前这般横冲直撞的事情下次一定不要再有了。”
阿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很快地收起面上笑容手扶着微喘着气的德公公:“姐姐,我做的可好。”
李妙然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脸:‘很好。’
阿岿笑了笑,转瞬昂起头,小脸仰的高高的,迈步朝着成府走去。
李妙然看着那小小挺拨的身影,欣慰地笑了笑扫了眼一直跪在街边府内的众人也朝着府内而去。
成相爷站在人群之首恭迎小皇帝和长公主的到来。
小皇帝示意下首的内侍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李妙然坐在右首最上座只微微笑着,并没说话,
成相爷诚惶诚恐地接过小皇帝的赏赐,又说了一大串感恩的话。
这些寒暄的场面一过,就是今日的主题:寿宴。
寿宴设在后院,宽畅的院子今日密密麻麻设了几十桌上好的酒席。
正中央是此时东都城里最火的德馨社演出的高台。
台上此时正演出的是德馨社最火的一个旦角小香秀,她一袭水袖舞的如游龙戏水,又似花团锦簇,惹得台下看戏的众人也顾不得仪态连连拍手叫好。
李妙然侧头看了一眼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小阿岿一眼,笑了笑:“好看?”
阿岿点了点头:“比宫里戏班子演得好。”
李妙然支着头看他:“你小小年纪居然懂戏?”
阿岿收回目光:‘我们顾师父说了,君子不但要学六艺,也要懂些别的,不能死读书,也不可读死书。’
李妙然笑:‘你们这个顾师父倒是个有趣的人。’
阿岿一挺胸:“顾师父学问很好,教得也很好,我很喜欢他,阿安也喜欢他。”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安,年少的孩子紧抿着唇,笔直地站在桌案一角,听到阿岿提到他,眼神也没从下方人群中移一下。
李妙然暗赏少年坚韧的心性。
戏台上锣鼓突然急促起来,小香秀的水袖越发舞得出神如化,台下众人也从矜持的掌声开始狂放地叫起好来。
这时一阵咚咚大鼓响,戏台上跃出一个全身铠甲打扮的武士来。
李妙然看着那武士一笑,终于来了。
锣鼓也在此时很应景地静了下来,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台上那个突然出现的武士愣了神。
武士看向主席的李妙然从袖中摸出一纸文书。
赫然是那篇天下闻名的《讨李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