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硕大的拳头扬起呼呼的风势,直直地朝着年轻的龙廷卫砸了过来,有胆小的贵女捂着眼睛不顾从前十几年的教养礼仪发出低低的惊呼。
年轻的龙廷卫仍面带笑容,从容自若地拧腰侧身避过这凶猛的一拳。
格鲁没能将来势凶凶的攻势收住,一拳砸在年轻的龙廷卫身后几案上。
木制的几案如何吃得他全力的一击,拳过处,木案断成两截,案上置的盘碟也随之叮叮噹噹落于地,汤汤水水溅到案后几个文官身上好不狼狈,有一些落在格鲁脚上,锃亮的靴子上油渍明晃晃地刺红了格鲁的眼睛。
他怒视着对面云淡风轻的龙廷卫,大吼一声,再次举拳。
年轻的龙廷卫仗着灵活的身形轻易地避过了格鲁一次比一次凶狠的攻击,他这副模样激得格鲁骨子里的狂性大发,只听得呯呯十几个重响后,有凤来仪的殿内落下深深浅浅大大小小十几个凹痕。
那些都是格鲁拳头重击造成的。
二十几个回合后,格鲁的身形明显慢了下来,胸口微微起伏,略有喘息之声,席间的哈思那阴着脸道:“没想到大夏的年轻人竟是这样畏首畏尾之人。”
大夏席上因着年轻的龙廷卫一味的避让也觉得有点丢脸,听见哈思那的话,虽面色不好看,但也没出言反驳。
场中的龙廷卫并没有理会哈思那的激将之法,他仍是不紧不慢地利用灵活的身形与格鲁周旋着,直到格鲁再次挥拳时,他没像前几次避开,却忽地欺身而上,将自己全部暴露在格鲁的攻击之下。
格鲁大喜,拳头朝着龙廷卫的太阳穴就猛攻,殿内有人发出担忧的呼声,哈思那阴沉的脸却突现喜色。
年轻的龙廷卫身如弯弓,让格鲁的拳头擦着自己的颈项而过,他则突然出手轻轻一掌击在格鲁的胁下。
那看似无坚不摧的格鲁受了这轻飘飘的一掌,眼睛突地鼓起,大吼一声,一口鲜红的血就喷射而出,脚步踉跄几下,一头裁倒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南楚使团席面呆住了,大夏的众人也呆住了。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直到孝平帝指着一个小太监:“你去看看。”
小太监抖着腿,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将格鲁从地面上费力地翻过来。格鲁的胸前血迹斑斑,一片碎瓷赫然插在他的胸口处。
小太监壮着胆子将手放在他鼻下,半天才抬头朝着主位上的孝平帝摇头道:“陛下,格鲁勇士殁了。”
孝平帝强挤出几分伤感朝着南楚使团道:“还望你们节哀顺变。”
哈思那从席间站起,怒道:“陛下,我们带着诚意为了两国交好而来,你们却杀了我的侍卫,我请皇帝陛下给我一个交代。”
孝平帝皱眉看着哈思那没有说话。
孟安国从大夏席中站起:‘大王子,比武较技,难免有死伤,这不是你最初所说嘛?’
孝平帝赞赏地看了一眼孟安国,这姓孟的还是挺有眼色的。
孟安国接到皇帝的眼神更是胆气力壮,他没去看自己重新起势的恩人成相国那张老脸有多难看,比起抱相国的大腿,他更想抱皇帝的。
哈思那倒是面色不改仍强势咄咄逼人地要孝平帝给他一个交代,孝平帝面色不耐起来,这些南楚人,真是无礼狂妄,他有点后悔轻易答应与他们和谈了。
成相国看向卫淮,卫淮从席间站起,走至哈思那身边笑道:“大王子,对于格鲁勇士的不幸,我深感遗憾,我知道大王子体恤下人,一时心伤也在所难免,还请大王子节哀。”
哈思那哼了一声态度依旧倨傲。
卫淮又说:“两国交好,是我们陛下与南楚大王之愿,我想大王子也不会在此事上有什么异议,至于格鲁勇士之事,我们大夏会给南楚一个交代的。”
哈思那冷笑着指向年轻的龙廷卫道:‘你们中原人有一命抵一命的说法,不知这个小侍卫的命够不够不抵给我的第一勇士。’
年轻的龙廷卫傲然地站在场中,不亢不卑,也无半点惧色。
卫淮看看年轻的龙廷卫笑道:“大王子,以武较技,难免有伤亡,这个小侍卫也是无心之举,你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我替他谢过大王子的宽宏大度。”
又转头对着年轻的龙廷卫厉声道:“你,过来,给大王子赔礼道歉。”
孝平帝冷眼看着殿中没说话,殿内众人也低下头装作看不到。
年轻的龙廷卫傲然站在殿中,不言不语,也未有任何举动。
卫淮有点失态,脸色极难看的又去吼他,一边的哈思那面带轻蔑的笑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妙然气极了,别人还没怎么样,自家人倒折辱起自家人,她怒了,大夏还没亡,国也破,她们倒是提前在自己的家里做了一回亡国奴。
她一拍桌从席间走出,挺身站到年轻的龙廷卫前面怒斥卫淮道:‘你这小官,好没道理,两国以武较技,原就是大王子所提,当时也讲好了,死伤不论,大王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也脑子不清不楚了。’
卫淮怔在当场,哈思那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殿里本来装聋作哑的众人都看向突然站出来的李妙然,孝平帝捏起酒杯,皱上了眉。
年轻的龙廷卫带着几分感激看向尚未及笄的小公主。
小公主豪迈地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很好,比许多人都强。”
又转脸对着卫淮道:“你站过一边去。”
一把将卫淮推开,指着哈思那仰脸傲然道:“莫不是你们南楚输不起,怪不得呢?”
南楚使团众人面色沉沉看向孝平帝,孝平帝拧着眉瞪着殿中央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哈思那看着面前娇俏的小公主笑了起来:“不知姑娘是什么人?”
李妙然一抬下巴,要多傲娇就有多傲娇:“大夏五公主,李妙然。”
哈思那手里哗地展开笑道:“原来是五公主呀。”
李妙然轻轻柔柔地扫了他一眼:“嗯,我替我家小侍卫向大王子讨那万两赏银,不知大王子可想起来了么?”
殿内众人倒吸口凉气,看向哈思那。
哈思那手抚扇柄轻轻一笑:“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这们小兄弟有没有胆量再与我战一场,我愿再多加黄金千两。”
年轻的龙廷卫想要站出去被李妙然按住,她一撇嘴对着哈思那道:“你这人还真是麻烦,不会他赢了你,你又反悔赖帐吧。”
哈思那难得看到中原有如此有意思的小姑娘,言语间也收起最初的轻慢多了几分容忍:“不会,五公主若不信,我现在可以命人将那些东西运上殿。”
李妙然侧脸思索片刻:“那样呀,很好。”
哈思那折扇轻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五公主,不如我们再多加一个赌注。”
李妙然眉头轻皱:“什么?”
哈思那扇柄倒转,指向李妙然:‘我若赢了,五公主就是这次的和亲人选。’
殿内众人一片惊呼骇然,年轻的龙廷卫急道:‘公主?’
李妙然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拍,没心没肺的看着哈思那道:“好呀,但你若是输了呢?”
哈思那笑:‘五公主想要什么?’
李妙然手抵腮凝眉道:“你问我要什么,可我什么也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呀。”
哈思那哈哈笑道:“五公主真有意思。”
李妙然点头:“我知道呀。”
哈思那再笑。
李妙然一跺脚:‘唉呀,我想不起我缺什么要什么,要不你输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哈思那一笑扇子摇得越发欢快:“五公主开口,别说是一个要求,就是十个八个,我也都会满足。”
李妙然看向年轻的龙廷卫:‘你有信心嘛?’
年轻的龙廷卫一挺腰背朗声道:‘为了公主,臣万死不辞。’
李妙然摇头:‘什么死不死的,输赢不重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年轻的龙廷卫眼圈一红低下头。
李妙然轻松一笑拍了拍他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西门玉郎。”
李妙然一怔,这名字有点耳熟,但她一时想不起了。
她冲这年轻的龙廷卫笑道:“西门玉郎,嗯,名字不错,去吧,记着输赢不重要,活着最重要。”
西门玉郎朝着李妙然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是。”
哈思那看着走出来的西门玉郎,眼中闪过一丝阴戾之气,他将手中折扇一甩,扇子重重地合拢。
西门玉郎抱拳在胸,朝哈思那道:“请。”
哈思那冷冷一笑,扇插腰间,伸手挥出一掌。
西门玉郎正想避过,不想有人比他更快,直接一个转身将他带出攻击范围,又轻弹一指叩开了哈思那的掌风。
“我来会会你。”
张若朴一揽衣袍,飘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