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闪回——
中和四年(884年)
星辰组十人再度聚首,而星辰组本身,自然就是由各个门派最为惊艳的弟子而组成。而受命于华山,这支星辰组成立的缘由也很简单,代表各道家法门入世,宣传理念,名振中原。
颇黎作为盛名已久的昆仑剑仙,与同样颇具名头的崆峒天才熙泽作为此次星辰组的领队下山传道。
下山首站便到了扬州,素来就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美闻,但实则他们所见并非如此。战争霍乱,群雄四起,唐僖宗的昏庸无能,导致了整个中原大地的狼烟四起。草长莺飞的扬州,沦为了兵家必争之地,本已经被战火摧残到民不聊生的境地,还有着来自大唐王朝的苛政杂税,百姓苦不堪言。
流血飘橹,大多百姓房屋尽数被毁。星辰组众人一直活于山间。不居庙堂,不处江湖,看到的是如此景象,承受能力稍弱的几位星辰组成员已然吐了出来。
熙泽率先分发起他带来的粮食,说到底他是大唐王朝的亲王,当今圣人的弟弟,他虽没办法改变这一切,但他却不能坐视不理,力所能及的为他们做一些事情。
“熙泽,好了!再分发下去你都没得吃了!”
“那是如何?我就眼睁睁看着我大唐子民流离失所吗?”
颇黎是诗仙李白之后,他自然深有体会这一切,但他上山太久了,太久太久没有放眼过人间了,以至于,他也觉得应该听师傅的,山人不插手尘世是对的。
入夜
好不容易找到了驿站,总算是能停下脚歇歇,众人目睹了这一切的人间惨剧,哪怕是上了一桌子菜都没有什么胃口。没吃上几口也就算膳食用过了。
“颇黎,我知道你向来以悟道为己任,可你也看到了,大唐子民都在落难,你我修道之人不更应该为大唐做些什么吗!”
“上山便是要斩断尘世缘,倘若一切悲欢离合我们都要管的话,那我们的修道又有谁来管?”
那一夜熙泽再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或是站了一宿,看着窗外的月色,颇黎没有注意到他眼角滴落的泪,这是他斩断的道法。
第二日便是启程赶赴长安,传闻长安一百零八坊,百万民众,传道授业到长安,或许就是终途了。
长安
长安兴盛不假,至少金玉其表,热闹欢腾,高灯烛火,与扬州模样截然相反。颇黎倒甚是高兴,毕竟先祖在长安一鸣惊人,被奉为诗仙,颇黎倒从生一股荣归故里的感觉,相反熙泽神情要落寞许多,他本就出于长安,也深知这只是金玉其表罢了,算是演给那些企图霸占大唐的人看。
存银不多,只能是借宿寺院,寺院住持看起来和蔼可亲,佛不同道,能有兼容万物之心,而作为回报,星辰组的众人也是将佛法放进宣道中。
变故往往一瞬。
月余,朝廷接连败仗,僖宗出逃四川,长安在几位都尉的示意下,拱手让给了农民起义的黄巢。民众夹道相迎,深深刺痛了熙泽的心,大唐的子民如此便是臣服于他人脚下,说到底,也是大唐王朝的失败。
每日星辰组便是出去宣道,到处演讲。道法相通,佛法无量,这里面是讲不完的智慧,忙碌总是使人最快忘却,但也使时间流逝的最快。
熙泽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食人纪。(见玄殷回忆录)黄巢号称百万大军,军粮不够,便是放眼民众,但他们不只是强取豪夺,而是以人为食。
传闻佛渡众生,但却救不了众生。熙泽一行人的星辰组目睹了人间惨剧,短短数日,长安人口锐减过半。这一夜,熙泽又到了颇黎的房门前,静站不动。
颇黎自然知道他是何意,拯救苍生并无大碍,但江湖就是江湖,庙堂依然是庙堂,妄图以个人之力去掀翻历史,颇黎没这想法。
“星辰组使命使然,万望颇兄莫要阻拦。”
“熙泽,你要犯下大忌!超脱世俗就已经斩断红尘,你如何敢违背祖训!”
“我乃大唐吉王李保,我为大唐做事,理所应当!”
“你...”
再是不见熙泽的影子,颇黎心感不对,抓起桌上剑追了出去。
史书所记,天将神罚、尽数摧毁食人器皿。而史书没有记载的是,光影沿含元殿一直到太极殿,几乎贯穿了整个皇城,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兵士莫能有阻挡者。直杀到了黄巢寝宫,宛如一尊人佛,从天而降,摧垮了寝宫的宫顶,黄巢正是同自己的妃嫔戏耍的开心,却是所见如此,心中一慌,但毕竟身过百战,
“你是何人,闯朕寝宫该当何罪!”
来人未有搭话,嘴角轻缓抬了抬,手中是刚从宫前拽下的“齐”字国旗。
“大齐?我大唐的盛世还未曾了结,何来大齐一说?杀人偿命,我替数十万长安百姓前来讨你性命一用。”
“熙泽!”
正欲动手,从天而降的九道光影拦住了熙泽。颇黎带着星辰组的人来阻止熙泽插手人间。
“颇黎,你是糊涂了吗?还有你们,修道修到脑子坏了吗?”
“我看你脑子才坏了,修道之人不能破坏人间平衡这是祖制,生死有命,我等当顺势而为!”一旁的萧川说着。
“哼...真是可笑,若无我大唐盛世,谁能保你们安然修道,食君恩,报君恩,你们谈何袖手旁观。”
“熙泽,你且听我说,纵使你杀了他也于事无补,长安的魂魄已然飘荡,听我的,莫误道心。”
最终熙泽未能再进行下去,说不得是好事,但也算不得坏事。星辰组归山之后熙泽遭受到崆峒派重罚,而仅仅一年之后,熙泽出走崆峒,至此了无音讯。
——闪回
颇黎万剑归一,绽放出纯白光芒,反观熙泽黑影傍身,漆黑大刀之间绽出幽暗的光芒。横刀而来,颇黎迎剑而去,似乎是破不开熙泽的大刀,借势而上,手中长剑再次化为万把齐射熙泽。
“血刀——”
彷佛炸开的血色,整个气势陡增,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了刀所给予的压力,撑起血色的屏障,血刀自然一挥,尽数消融了长剑,转眸再回首一刀劈向颇黎。
“大河之水天上来!”彻响擂台,拔地而起的两座寒冰逼退熙泽,之后开始靠拢熙泽,倒也奇异,这冰墙甚是坚固。之后破空而来一记剑意,破开了冰墙,只奔熙泽,大河剑意,是颇黎作为李白后人所悟出的一道剑意,水凝成冰,再破冰而出,大河之水自天上而来,凡人不能抵挡。
作为多年的好友,熙泽自然是知道颇黎的成名绝技,上山几十年如一日的练剑,就好比一个人十年之间每日捶打墙上的钉子,所谓入木三分就是此意了。熙泽自然不敢硬抗这道剑意,血色缭绕的长刀之上伸出数只脚踝,借力将轻功不济的熙泽带向高处。
“颇黎,墨守陈规就是执迷不悟,你不为天下人想,你该是为自己想,与这些道貌岸然之人在一起,迟早你会玷污你先祖的名声!”
一片哗然,擂台之下站着的都是各个门派的精英弟子,熙泽一句道貌岸然,讽刺了所有的道门弟子。
“纵使你是天才,也不能欺师灭祖吧!”台下不断有人怒吼道。
“你们不道貌岸然?真是可笑,你们可曾看见山下一片混乱,百姓民不聊生的场景?还以为活在开元盛世?道门所说的入世就是弃而不顾?越活越失了准则!”
此言一出,台下静默无声,尤其是之前星辰组的众人,他们是实打实的见过了那些惨状。
“纵使如此,也轮不到你个后辈来评头论足,道门济世乃是长久之计,一意孤行成不了气候!”台下静默半晌,依然有人出声驳斥。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大隐隐于世,但凡你们有半分恻隐之心,天下局势不会如此动荡不安,无数黎明百姓不会流离失所,你们只会在此耍耍嘴皮子,习的一身的本事也就烂在其身。”
落在擂台之上,熙泽掷地有声,台下之人尽数都有些羞愧,其实熙泽说的在理,但山上人不管山下事确实也是规矩,两头为难。
“熙泽,我劝不了你,因为你是大唐的王爷,但人各有志,你也不要去试图破坏祖制,大道至简,我们各走各路。”
“好,我要你看好,真正的道法就在于世间。”
说罢熙泽腾空而起,疾步行去,彷佛是从未出现过般,这场战斗没有谁赢谁输,也没有谁对谁错,颇黎轻声叹口气,跃下擂台,提剑而去。独留了众人不知如何言语。
——闪回
一道光影从崆峒直下,一路见兵便杀,不分官职大小,在熙泽看来这些都是大唐王朝的毒瘤。不分昼夜,行到哪里,哪里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河东
身上道袍已然破烂不堪,面颊上沾染着不知是血还是灰,盘膝坐于地,面前摆着自己的黑色长刀,河东似乎还算是安宁,众人见这个道士可怜,大多都会施予他一些财银。
“小道士,哪怕杀人,也得吃饱喝足了再去吧?”
闭眸已久的熙泽终于缓缓抬眼,眼前此人中气十足,锦服玉带。
“认识一下,鄙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
——《颇黎熙泽回忆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