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战者未必勇,主和者未必怯。”
旭日东升,又是崭新的一天。
天枢
君栩甲袍穿身已然多日未能脱下,面颊泛黑带着这几日的蹉跎。疲乏,困倦袭上君栩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嘉王也是注意到了君栩的眼眶血丝遍布,便是看着手中布防图,低声说着,“君栩听令。”“啊...”君栩的反应自然也是比平时迟钝上了许多,也有些不明其意
“啊什么啊,你回府沐浴更衣,给你一个晨间,午时天枢报道。”
长安城
沐浴晨光,君栩难得享受如此轻松时光,他并没有驱马回府,而是从天枢亦步亦缓的行走在街道间,经短时调整,各家商户住民经官府批准皆可重新开业,不少客栈茶楼也是迎来第一批来客。
晨间的长安城是慵懒的,带着一些老城的贵气。似是街坊深处传来的吆喝,朝食铺的支起,长安贵胄们的一日倒算是开启了。长安万众们或许不太清楚近日里发生着些什么,但仅从每日医馆的出入与仵作的不眠不休便是可以推测几分,在整个大唐舍掉长安之时,这些皇家将士们,身着着各色战铠的勇士们开始了毅然决然的绝地反击。
因此,君栩漫步在长安城,身旁便有老妇送上的米粥,亦有孩童趾高气扬的跟在身后。长安是兴盛的,这是百年的信仰地,这是千年的大唐基。作为一个唐人,亦或只是一个长安人,君栩都有捍卫它的理由。想到此,君栩不免泪下,好男儿志堪鸿鹄,但心中割舍不下的唯有那片大漠间的清秀面庞,送去的镶金信纸已发数日,却是迟迟未见来信。“初楠可知,倘若再晚些,待到长安陷落我仍未接你之信,我该是何等的痛苦。”
卯时
君栩沐浴之后,已然是困乏的不行,侧身平铺于床,轻缓睡去。恍惚梦境间,居是见到初楠为自己轻捏被角,自己又见大漠天,梦回孤烟抖上云霄的大漠,梦回上元节的西域天外天,孔明灯依稀漂远,才见着长裙的女子,胭脂不太精致的粉饰着姣好的面容。上元圆月之下的海枯石烂,四海八荒都能听到的海誓山盟,君栩醉心其间,迟不愿醒。
辰时
李克用终是指挥着军队开始向长安城进军,国丧休整的两日,对两方都只有裨益而无害处。李克用自然也是察觉到了长安四面城上多了一支军队。“这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嘉王殿下。”抬高嘴角,李克用抬起食指,中军高声擂鼓,长安的战争,还未结束。
天枢
嘉王也适才得到消息,心下一空,王妃也还在府中修养,整个长安现时也只有他一人独撑大局。嘉王只手扶头,整夜未眠至现在,他也有些乏力,但接二连三的前线军报他也不得不继续振作精神,闭着眸子继续听着汇报
“敌军中军压近北城,流动增援分出一路增援北城。”
“传令,除医馆之外所有流动商铺转移至怀远坊。”
“敌军右侧出现弓箭手,目标东城。”
“传令暂避,收集一切可用资源,包括弓箭,弩戟。”
“殿下。”嘉王抬眸,容光焕发的君栩重新立于跟前,沉沉睡上两个时辰的君栩,自然又恢复了精神,军士不同于常人,长年累月的训练使得他们可以控制自我进行深度睡眠,而这种深度睡眠的两个时辰,早已抵得上常人一天的睡眠。
“嗯,来了,说说这仗怎么打吧。”嘉王也丝毫不惊奇于君栩的出现。
沉默片刻,君栩指了指长桌上的长安阵图中的长安外侧,斩钉截铁,“出城战。”
不得不说两人是有几分默契,嘉王方才也想到这点,与其被动的龟缩在城里,倒不如出城挫挫对方的锐气,一来可以令李克用更是琢磨不透城中的底牌,二来也可以大幅度提升长安的士气。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是要冒巨大风险的,毫无疑问,出城就会面对着数万计的大军,且先不说会折损多少人,单是出去多少人能不能回来一人就很难说。
嘉王脑海中构想出的无数可能,导致着他现在的沉默。君栩自然是知他在担心什么,“殿下,我带两千禁军出城迎战,他们刚登城,士气正旺,此时出城一博还有胜算,若是不行您再让白虎来救我不行吗。”
此法虽险,但值得一试。
午时
李克用的大军城外集结完成,欲从北墙开始进攻。突然,北城大门打开,为首身着白袍定冠飞翎的将领带着数千人缓缓走出。这倒是惊讶到了对面,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不利用城池进行防御,反而带人出城迎战,这令得对面大军哂笑出声。
听闻笑声君栩也是毫不在意,浅笑着对着后面千人方队说着,“瞧啊,禁军将士们,这些无知小儿,边域蛮人,竟是不将我上唐长安放在眼里,我等该是如何?”
“杀!”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云霄,李克用从中军骑着马到了阵前。
“节度使大人别来无恙。”君栩平生最好长幼之别,尊卑有序,哪怕是敌阵,君栩也是遥抱拳行礼。
“中郎大人,此番并不为明智之举。”李克用除了欣赏嘉王,也是十分欣赏这位敢单骑闯敌营的将军,哪怕只是谈判,他也丝毫不畏惧李克用的威胁,也从未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出去,在他身上李克用瞧见了自己少年之时的一脉豪气。此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战死沙场,年少得志,放任以后便是大有可为。李克用如此想到。
“主战者未必勇,主和者未必怯。”君栩依然风度翩翩,他中意和平,但并不代表他惧怕战争。君栩出生于书香世家,未能尽父母之命从政为官,自小喜好舞枪弄棒,哪怕只是一代武将,身间书香气质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好,欣赏中郎大人的豪迈,若是长安负你,我李克用定不负你。”说罢他缓缓向后退去,他乃是主帅,自然不便冲锋在前。
斗阵先斗将,这是必然的,但君栩却并未如此认为,浪费体力无疑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于是扬枪指天,示意全体进攻。君栩回眸瞧着城上,嘉王面色凝重,微微颔首。“准备。”
“准备”二人不约而同。
“列阵,随本将冲锋。”君栩低下身子,手持银枪,目光遥遥锁定。
“放箭。”神策营上千箭对着君栩向前扑去的两侧射出,帮助君栩打开一条通路。
这是二人商讨定的计策,这并非全然送死,这是...直捣黄龙。
纵身于马上的君栩,瞧着前方两侧应声而倒的敌军,嘴角带笑。
“李克用,末日到了。”
——《长安终战》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