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爷走得时候,提着那奄奄一息的小厮,方白问起缘由,他摇头不答只是神秘一笑。方白又趁机问他要门票,他哂笑道:“我又用不着那东西,不过你们若去剑宗,明天辰时来钧天剑馆,刚好我也要回去了。”又告之地图,目光深深凝视着方白面容,接着在他肩膀上连拍三下,长叹一声便既离去。
方白已经渐淡的遗憾之情在这三拍之下险些落下泪来,既感动又悲伤,忽一转身,望见香阵那燃烧起熊熊火焰的眼神,诧异的问道:“阵儿,你这是怎么了?”
香阵把小拳拳一握,昂声道:“那个什么妮子还是女徒弟,等本小姐来了,定要让她看看这天下英雄!”
忽然哎哟一声惨叫,原来额头已经被方白弹了一下,她怒道:“白白你干嘛弹我?”
方白道:“你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你才五岁呢,就要学人家吗?要霸榜十年,二十年?据说青剑会能到二十岁,看来你是可以霸榜十五年呢,到时候整个宗门间全是您一个人的名字,多好看啊。”
香阵眼冒金光:“对对!白白,就是这个效果,哎哟,你干嘛又弹我。”
二人嬉笑间重整了衣衫,一番折腾只觉肚饿,便出门寻了一家酒店着小二弄一桌可口的大菜,坐在二楼靠西窗清静位置,但见楼下游人如织,穿着打扮大比之幼云城华丽许多,亦有一些着装统一面容肃然各负兵刃的人群,想来是各宗派赶赴青剑会的队伍。
白玉城地靠南海,初来此地,海鲜自是不得不尝,又时值仲秋,渔禁初开,海产肥美,小二将一锅火锅端上来时,看着各色寻常难以吃到的虾蟹鱼贝,两人眼睛都冒着绿光,顿时一言不发,撸起袖子闷头大吃。待醒转过来,已然吃个肚圆。
方白瘫在椅子上,香阵也瘫在旁边椅子上,两人相视一笑均有些不好意思,方白努力坐直身体,对身侧的小女孩笑道:“看来咱们带的那几包火锅底料是白带了,琼州的海鲜火锅也有其独到之处啊。”
“那可不一定,我们是吃个新鲜,他们没吃过我们那香辣口味的,说不定喜欢得不得了。”香阵打了个饱嗝,忍不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们将要去的钧天剑宗,乃是天下少有的龙盘虎踞之地。”
“嗯,我们要去闯出个名头!黑白双煞,方氏双雄!”
“咳咳。。。不是说不许拿这个名字说事吗,叫什么方黑,太蠢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低调做人,恬淡虚无,知道吗。我和柳爷这么多年言传身教,怎么你就是没学到呢。”
方白决定趁此酒足饭饱之际对香阵进行一番谦恭谨慎的思想教育以防祸患于未燃,其实他之前已经起意,可惜被那莫名其妙的小厮打断了。
“白白。”香阵顿了顿,有些委屈的道:“你哪里恬淡虚无了,柳爷说你早恋,比他还早,还说你之前还试图勾搭楼里姐姐们的小侍女,被他发现打了一顿。”
“啊?!什么侍女?这可是莫须有的罪。”方白睁大了眼睛,暗骂柳爷什么事都给这小妮子说。
“那早恋呢?”香阵睁大了眼睛。
“早恋是什么,你知道吗?”
香阵露出茫然的神色。
“那是一场严肃的精神觉醒,你到了我那个年龄,就能体会到那神圣一刻了。”方白看着香阵,像先知启蒙愚者,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在发着光。
“但是。。。”香阵一脸犹疑,还欲再问确被打断了。
“没有但是,我们到了剑宗,只需谨记六个字。”方白张口就来,心中飞快筹集着三个词语。
“那是哪六个字?”香阵弱弱道。
“正直!善良!呃。。。谦逊!”方白每说一个词,就狠狠的一握拳头,像是对着一桌子海鲜尸体宣誓。
香阵心中默默念着这六个字,忍不住就微笑起来。
方白说得兴起,香阵听得津津有味,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惊叫,接着是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嚎。方白心中一惊,连忙挪着饱胀的身躯朝窗外看去,只见长街之上,人群慌乱向两头奔逃,一个灰衣中年男人站着大街心,持着一把大刀一边嘶嚎一边疯了般朝周围砍去,人群慌忙鸟兽奔逃,然已有几人被砍倒在地,只听他身后一男一女连声呼唤:“师傅!师傅!”
方白和香阵对视一眼,方白心中惶恐,只欲带着香阵朝另一方逃离而去。却见香阵拳头一握,嘴巴一张,字正腔圆的道:“正直!善良!谦逊!”便拉着方白往楼下欲往楼下奔去。正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远方三骑急奔而至,三人俱都着一身黑亮的重甲,便连马儿也着一身沉重的马甲,四蹄踏在青石路上,只觉沉重无比。
三骑一前两后,相隔不远,当先一人,待要靠近时,手中斩马刀借着马力呼得一下朝那疯汉人头颅斩去,中年男人虽已癫狂,然而本能不失,手中大刀也猛然向当先的那名骑士迎击,只听“铛”得一声,两刀相交,中年人长刀抛飞,当先的骑士马不停蹄一掠而过,身后两骑却各自出刀,一左一右分别向那中年男人斩去,中年男人身后的一男一女眼见师傅将要吃亏,连忙持刀迎击,只听又是铛铛两声,火星四溅,两人应声抛飞,而之前掠过的骑士已然调转马头疾驰而来,一声轻喝,手起刀落,那中年男人一颗头颅顿时高高抛飞出去。
方白心下一松,暗赞这城市军兵反映好不迅速,当先这人又好重的膂力。正赞叹间,瞳孔猛然一缩,只见那飘飞的头颅好巧不巧竟斜斜朝他趴着的窗户飞来,他心念电转,手中已抄起桌上的餐盘,带着一盘子残汤剩水就迎了上去。眼看头盘相撞,头颅一双死寂了的眼眸突然血红,他心道不妙,连忙朝将香阵扑到在地,只听身后轰然一声炸响,木屑纷飞,接着后背密密麻麻一阵阵刺痛,连忙低头看了身下茫然的香阵一眼,见她无碍,心头方才一松,直接晕了过去。
便是这一瞬之间,一个青布道袍的身影出现,他面色红润,微有喘息,神情却阴冷得可怕,看了眼前形式,一挥手将白后背那衣衫碎屑拂去,见他后背血淋淋一片,不过都入肉不深,松了口气,又见方白身下香阵面色茫然呆滞,叹了口气,将方白略略扶起,香阵这才如梦方醒来,看着方白双目紧闭,泣声叫道:“白白!白白你怎么了!”
“放心吧,皮外伤,没多大事,只是被震晕了过去。”牟爷微笑安抚道。
香阵正慌乱间,看到身前站着的是之前与方白颇聊得来的牟爷,心中一松,连忙起身,看到方白伤势,眼泪断线似的留个不停,却也不敢耽搁,忙忙将两条长凳并拢,同牟爷一起将方白趴着安置在长凳之上,牟爷探出手掌,对着木屑掌中运力向上一提,顿时那密密麻麻的碎木屑纷纷从伤口上飞出,接着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翡翠盒子,递给了香阵,香阵茫茫然接过却只是呆呆望着方白一动不动。牟爷一声轻叹,道:“这是药膏,给他敷上,这种伤口,一两日便好,无碍的。”香阵这才如梦方醒,泪珠一颗颗滚落,颤抖着手去给方白敷伤口。
这时候,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全身重甲的高壮军士走了上来,他一见牟爷,便取下头盔恭声道:“师叔。”
牟爷望着香阵涂抹伤口,头也不回的道:“明世吗,情况如何?”
那叫明世的人沉声道,“那俩人说他们是玄州青土门下弟子这次随师傅来参加剑宗的盛会,发狂的那个便是他们师傅,其他一概不知。”
牟爷道:“那你写一封事情经过的书信交由他俩,然后放他们离开吧。”
明世愣了愣,道:“不审问了吗?”
“嗯,城东呢?”
“据说追逐不过,让他逃了。”
牟爷叹了口气道:“那人好生了得,便是真让你们追上了,怕是也敌不过,所幸在白玉城中,他不敢更多逗留罢了。对了,明玉伤势怎么样?当时我也未来得及细看。”
明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传话的人说的并无大碍,事发突然,若非师叔,明玉恐怕小命不保。”说罢双膝一弯,就要对着牟爷下拜。
牟爷衣袖一挥,明世便再无力跪下,他苦笑道:“师叔。。。”
牟爷笑了笑道:“你虽已出我剑宗之门,但是这个地方始终是受贫道庇护的,西野三番五次肆虐,是我的失职。”
“此时岂能怪师叔,如今钧天盛况百年仅见,我们又人手缺乏,难免有所纰漏。”
牟爷点了点头道:“罢了,今晚你师傅李青雀便要来了,让他自己同你父亲烦心去罢,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且回吧”
明世眼睛一亮,接着躬身一礼,便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