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二十年后她四十岁，四舍五入要是把半辈子都卖给井淮。
“怎么，二十年一千万，你在别的地方也能赚的到？”
“……”沈安玲确实赚不到。
“赶紧考虑考虑，讨债的现在还在你家门口堵着不是么。”
井淮说完这一句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沈安玲。倒是沈安玲坐在黑漆漆的车里，脑内陷入了天人交战。
她手里的那份合同，忽然变得滚烫。
只要签了它，家里的债就解决了，二十年而已，二十年后自己也才四十岁，身强力壮，一切还能重头开始。
车忽然停了，沈安玲脑门上忽然被井淮弹了一下，她摸着脑袋茫然抬头，车门已经开了。
“井总，里面太窄了，车开不进去。”
“知道了，”井淮推门下车，对着仍在发呆的沈安玲说道：“还不下来？一会你家门要被泼油漆了。”
沈安玲下了车，精致的高跟鞋踩在了家门外巷子里破旧的地砖上。泥水自地砖缝隙溅射出来，弄脏了她漂亮裙摆上的绣花。她冷得发着抖，拎起裙角时，感觉自己像是十二点时狼狈回家的灰姑娘。
不远处，自家门外果然有几个陌生的男人正在徘徊，家门口的路灯坏了，那些人嘴里叼着的烟在黑暗中忽明忽亮，就像是黑夜中狼的眼睛。
沈安玲脚步迟疑了一瞬，后背撞上了井淮温热的胸膛。身后的男人轻轻推了她一把：“怕什么，有我在。”
这句略带了一丝不耐烦语气的话，忽然让沈安玲变得心安，她走上前，片刻后那些陌生男人似乎发现了她，调笑和口哨声四下响起。
“哎，这不是二小姐么？”一个男人吊儿郎当地站了起来，他丢掉嘴里叼着的烟，猩红烟头被他捻灭在脚下：“这个月利息该还了啊，妹妹。”
沈安玲咽了口口水：“上个月不是还了你们五十万了吗？”
男人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五十万是一个月的利息，上个月还了这个月也得还。”
“就是，昨天吃了饭今天就不吃了吗？”
沈安玲狠狠皱了眉：“我妈脑子不好，是被骗了的，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们要钱得去找骗子要。”
“我们可不认谁是骗子，反正谁签的字我们就找谁要钱。”
沈安玲被那些人围住，孤立无援，像是随时都会被生吞活剥。她忍不住微微发抖，直到肩膀上落上一只温热的大手。
“欠款凭证，拿出来给我看看。”男人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半点感情都不带。
井淮的存在感太强了，几个男人看见他，几乎不敢再说些什么过分的话。他们面面相觑，带头的那个说道：“一千多万，谁指望她们今天能还的上，你说的那些没带。”
“那就先去把东西都备齐了再来。”井淮松了松袖口，显得有些不耐烦：“别浪费我时间。”
为首的那个愣了愣：“哥们儿，什么意思？梁家欠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井淮好像很不耐烦跟这些人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直待命的那个助理立刻上前，代替井淮和那些讨债的人交涉起来。井淮往周围扫了一眼，场面就像摩西过海，人群从中间自觉分开，他拉着沈安玲越了过去。
“你家是哪个门？”
沈安玲默默掏出钥匙，翻手拽了拽井淮的袖子以免他走过，站在自家小院门口开门。
屋里一片漆黑，沈安玲带井淮进了屋，她打开了客厅的灯，戴着眼镜一脸惊恐的姐姐何瑞雪突然出现在沙发上。
两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姐，你怎么不开灯？”
“……”何瑞雪从沙发上跳起来，把沈安玲拉到了自己身后，她瞪着井淮：“你也是讨债的？”
“……”
沈安玲向姐姐解释了一切，在此过程中，井淮一直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他浑身不自在，沙发硬，天花板矮，腿稍稍一动就要碰到茶几。他脸色臭臭的，但也勉强忍了下来。
何瑞雪消化完沈安玲的话，扭头再看井淮时，眼神忽然变得十分热忱。
跟看财神爷似的。
何瑞雪说：“你真能帮我们还钱？”
井淮松了松领口：“话说清楚，这钱你们还是欠着的。只是从欠了别人的变成了欠了我的。前提是，她要先跟我签二十年合同。”
“签！”
何瑞雪几乎立刻就帮沈安玲做了决定。井淮倒是微微挑眉，笑了起来：“你姐倒是比你痛快。”他站起来，松了松脖子，对沈安玲说：“行了，你现在就收拾行李，一会跟我走。”
沈安玲又紧张起来：“去哪？”
“柠檬娱乐的宿舍。”井淮挑了挑下巴，对沈安玲说：“为了安排你，我下午买了他们半个公司。”
***
柠檬娱乐如今在娱乐圈地位比较尴尬，往前数十年，它还是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旗下大牌艺人众多，每年参与制作的电影电视剧多如牛毛。
然而这些年娱乐圈风云变幻，柠檬娱乐内斗严重，逐渐走了下坡路。也正因为柠檬娱乐大厦将倾，所以井淮才能这么快收购他家大量股票，成为公司庄家之一。
柠檬娱乐艺人部分三个小部门，其中最大的是演员部，原本与其规模差不多的歌手部已经式微，这两年新部门偶像部逐渐势力壮大。沈安玲的经纪人叫万红，圈内人称红姐，带出过一个影帝两个大花和一个顶流明星。
她是柠檬娱乐的老人，如今代持井淮的股，明面上已经成为了柠檬娱乐的掌权人，于是如今除了沈安玲之外，她手里不再带其他艺人。
转眼，沈安玲被井淮安排进柠檬娱乐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她每天参与练习生课程，与其余四个女孩子一起，将要参加国民度极高的选秀综艺节目——《偶像100%》。
一个月之前，她还是一个背着一千多万外债，时刻惦记着打工还钱的可怜打工仔，而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一名偶像练习生。
但，仍旧背着一千万的外债。
还有两天，她们五个女孩子就要去参加偶像百分百了。
上午声乐练习过后，沈安玲偷偷躲在四楼半的消防通道里给何瑞雪打电话。在她来到柠檬娱乐的这一个月里，她再也没能联系上家里人。
弟弟是住校的高中生，联系不上还算正常，可是姐姐何瑞雪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打她电话她不接，发微信她也不回？
沈安玲看着自己的手机，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封闭训练的这一个月里，再苦再累，她都不曾觉得辛苦，可联系不上家里人，却让她感到害怕。她握着手机往楼上走，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联系一下井淮，打听一下自己姐姐和弟弟的消息？
安全通道里忽然响起女孩子聊天的声音，沈安玲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