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这是我从那个假敖丙手里偷来的!”阿花在一旁得意地大叫,眉飞色舞地解释,“这个东西顶有趣的!今天早晨吃饭时,那假敖丙挽着你,哦不,挽着那颗白菜化成的你去偏殿用餐。吃饭时,我听到他袖口里有雷雨大作之声,然后他突然汗流如注,神色慌张,匆匆离席。那简直是慌不择路哇!趁他慌乱,我就把他衣袖里的东西偷来了!喏,就是这个玩意!不过这玩意里的雷霆声很快就没了,之后,就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心下了然。幸好阿花把这个东西偷来了!不然,我和敖丙脱离幻境之后,说不定还要直面那蛟龙,和他大打一架。打架倒是无妨,就怕因此坏了师父的计划。
“现在你们平安回来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阿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问道。
这个么,我看看敖丙,敖丙看看我。我们两人又一起看向床上那棵白菜,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将计就计!”
阿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什么将计就计?”
敖丙道:“那蛟龙怕你们发现星墨仙子失踪了,遂拿这白菜做了个假的星墨仙子。这傀儡好操控,易摆弄,不会戳破他的奸计,还可让他那成婚的计划顺利进行。现今,他并不知道真的星墨仙子已经从地球仪中逃出来了。咱们不妨来个以真换假!”
我拍着手大笑:“哈哈哈哈,没错!就让我来扮成个傀儡,假假真真,孰能分清!这回呀,就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花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感叹:“狡诈啊狡诈!”他先后打量了我和敖丙一番,啧啧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般默契了?”
我哼了一声:“我们两个患难与共,当然默契了。在我差点儿渴死在沙漠里的时候,某个人啊在晨宴上大吃大喝,满桌的蟹膏鱼翅甲鱼汤……完全没有想到我的死活。”
阿花闻言挠挠头,一脸心虚。哈哈,我看着阿花,心道这个小傻子!你又不知道我们那边出了事,惭愧什么嘛!我不过是拿话来噎你一下罢了,又不会真的怪你……也罢,你先闭会儿嘴,我正好睡上一觉,晚上,恐是一场恶斗了。
锣鼓喧天,整个东海一片喜气洋洋。我穿着喜服,端坐床上。头上的风冠熠熠生辉,上面不知缀了多少颗珠子,压得我脖子生疼。我乖乖地等着喜娘前来引我去拜堂。阿花陪在我身边,这喜娘干等不来,阿花昏昏欲睡。而敖丙,他私下去跟踪那恶蛟了。如今我们只能按照师父的计划行事,假意迎合蛟龙的计划,伺机而动。
忽听得外面一声:“迎新娘!”我忙起身,跑到门口,向外看去。只见外面浩浩荡荡站了一群海鲜。啊不,站了一群水族仆从,他们个个喜气洋洋,喜娘是一只胖头鱼,头上还戴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很是显眼。她见我跑到门口,笑着嗔怪我道:“哎呦呦,咱家的新娘子也忒猴急了,还没等我进屋,倒自个儿先跑到门口了!”
我一听这话,心想坏了。她笑话我倒无妨,就怕那敖丙发现我不是那棵白菜。那假敖丙闻言,果然深看了我一眼。为了掩藏,我赶紧装出痴痴傻傻的模样,对着假敖丙痴笑道:“三哥哥真好看,呵呵呵呵呵……”
阿花在一边捂着嘴,拼命忍着笑。哼,这该死的扫帚精!我都这么自我牺牲了,要是因为你在那儿嘻嘻傻笑露出马脚,看我不把你扔进老君的炼丹炉里练成丹药!
所幸蛟龙并未在意阿花,而是假意温柔地牵起我的手,转身就要扶我上轿。喜娘在一旁忙叫:“等等,等等!盖头,盖头!”阿花从屋里出来跑出来,把手上的红盖头递给喜娘。喜娘一把将其盖在我头上。
“起轿!”喜乐声声震天,我就这样被从洛湘苑接出,送往龙宫正殿。仪式将在那里举行。要说这拜堂也无甚稀奇,无非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我就按照这个套路,和这蛟龙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我开始忧心,马上就要对拜了,这如何是好?却忽听得龙王爷带着哭腔道:“好!好哇!我丙儿终于娶妻了!依着我们龙族的规矩,启程!去泉眼!”
原来东海龙族夫妻之间的对拜之礼,要在东海的泉眼完成!哦,还得感慨一句,这龙王爷演技是真好!明知面前是个假儿子,还这么声情并茂,泪滚如珠的,佩服佩服!
泉眼,是东海之源,听闻又叫“涌泉”,是整个东海的命脉!泉眼丰盈,则整个东海昌平;泉眼干涸,则整个东海枯竭。
我在《六界图志》上读到过,东海对泉眼的看守,更甚于天庭对天牢的把守。里里外外共十六道关卡,每一道都有不同的机关。前十道关卡需要十枚不同形状的钥匙,方可平安进入。之后的五道关卡分别由几位上古凶兽镇守:句芒,夔,穷奇,开明兽,六首蛟。
而最后一道关卡则由八条神龙镇守。这八条神龙,皆来自佛祖坐前。就看这重重关卡,便知道泉眼是整个东海之最重了!平日里,整个东海只有龙王,这东海之主!方可靠近泉眼。
现下,我才明白,原来东海龙族大婚,要在泉眼行夫妻对拜之礼。礼成,则代表这对夫妻必永结同心,誓守东海,枯荣与共,至死不悔!
这蛟龙,天天想着成婚,莫非他的目的是泉眼?我心一惊!
我头上的红盖头已被撤去。一路上,我和那蛟龙,一步一拜,拜过一道又一道关卡。同行的只有龙王、龟丞相、喜娘和两队龙王亲卫。哦,还有阿花,作为我的娘家人。
一步一跪,一跪一拜。我心忐忑,却也想不通,如若这蛟龙的目标真是泉眼,他想要做什么?如若他的目的是让泉眼干涸,让整个东海枯竭,对这蛟龙又有何好处?听敖丙说这蛟龙自己也生于东海,长于东海,东海的荣枯也与他、与他的家族息息相关啊!
一步一跪,一跪一拜。终是到了这泉眼前,濯泠之水,是为涌泉。我和蛟龙跪在泉眼前,可这泉眼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急湍如瀑,喷珠泻玉。而是温柔清澈的一团,像一颗珠,周围润着水泽。利万物而不争,润万物而不怠。
待我等站稳,喜娘扬声喊道:“夫妻对拜!”
苍天啊,只差最后一拜,我就和这恶蛟成婚了!
所以……
拜是不拜?下一步该怎么办,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诶,等等!我为什么要思考呢?此刻我在扮演一棵白菜,我不是我,我是一棵白菜!白菜是没有心智的,是提线木偶,是不必思考的!我只要装痴扮傻就可以了。
龙族成婚,这夫妻的最后一拜不似别家,不仅仅是躬身对拜,而是膝行于地,磕头跪拜。这蛟龙如今正老老实实地向我行跪拜大礼,作为一棵白菜,没人向我发出指令,我不跪。但我也不能僵站着不动,我上前一扶,对蛟龙说:“平身!”蛟龙抬头,喜娘侧目,俩人像看鬼一样地看着我。随后,蛟龙斜眼偷瞄龙王。
龙王走上前来,神情严肃,对我道:“涌泉圣地,切不可玩笑啊!”他面对我,背对蛟龙。众人视线皆在我身上,那蛟龙眼见机会来了,飞身冲向泉眼!
说时迟,那时快!他就那么一跃而起,把泉眼夺入手中!飞于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众人哗然。我靠!这龙王爷该不是傻的吧?古月老师该不是傻的吧?
这蛟龙的目标真的是泉眼,是整个东海的命啊!这重重关卡,就这么给过了?大家明知这敖丙是假的,还让他就这么把泉眼夺了?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等危急关头,龙王爷还在演戏,他转头看向假敖丙,惊慌道:“丙儿,放下!那可是泉眼啊!”
假敖丙仰天大笑,于半空之中现出真身,正是一条青蛟!见此情形,龙王卫队纷纷亮剑,气势汹汹、虎视眈眈地紧盯着那蛟龙。但泉眼在他手中,此刻没人敢轻举妄动。
他阴邪得意地说:“龙王爷,想不到吧?如今这东海在我的手里了!”
不知龙王爷想没想到,我是万万没想到!这兵行险招,直接行进死地了……
“你,你是谁?我的丙儿去哪儿了?”龙王爷又慌又怒,青筋暴起。
我看着龙王爷,已然分不清他是演戏敬业,还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敖丙是假的……
蛟龙道:“哈哈哈哈,你的丙儿,如今只怕葬身沙海了!哈哈哈哈,我是谁?一分钟前,我不过是区区一青蛟罢了。但此刻,我却是东海的神!东海涸泽,只在我一念之间!”
龙王爷:“……”
我:“……”
龙王爷看上去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我,我在想在这危急关头,我还有无必要去装成一棵白菜。我看了一眼阿花,发现阿花也在看我。他满脸的惊疑,用唇语问我:“这是你安排的吗?”
放屁!这怎么可能是我安排的?这傻子还以为事情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