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佶派过来接宋郁马车到的很快，宋郁拉着从妍坐上了马车，曹佰春分坐在外头驾车。
“殿下，咱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别处？”从妍剥着栗子，放在宋郁面前的小碟子里。
“曹仟，康王可在府上？”宋郁原本打算去康王府找大哥商议一二，可想起龙现帝说的，让康王也去调查田亩，想着他可能不在府上，于是多问一句。
“回殿下，康王殿下今日早朝后就去了京郊，至今未归。”
“那就不必要回辰王府了，先去太史令家。”
宋郁直接去了方家，方正元依旧躺在床上，韩冰也未曾醒来。大理寺卿自此一事之后也一蹶不振，告了病假闭门不出。
“方大人如今眼睛可还疼？”
“殿下这话问的，不止今天疼，日后不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要疼的。”
宋郁原本就对方正元没有多深的感情，想着来看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捅伤眼睛的时候，把自己拉进去了，这让宋郁觉得自己似乎是个帮凶，不过来看看似乎不太合适。
可两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果然，一开口就知道要闭嘴了。
“我原本寻了几个极有资历的医师，想要询问这样的眼疾可有医治之法，可他们却说这样伤了眼珠子，是不可能治好的。”
“殿下不必为老臣费这些心思，说不定以后，若是老臣的眼睛真的治好了，还是会有人大费周章的再把老臣戳瞎一次。”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死寂的沉默。
无处不在的沉默。
“昨日本王也曾问过府上一个女医师，说您徒弟脸上的伤也是可以治好，不会留疤的。”宋郁终于找到了一个让两人都自在些的话题。
“当真？”方正元一下坐直了，双手摸索着过来找宋郁的手：“那就真的是有劳殿下了，韩冰一个姑娘家，一点皮都不能破的，若是脸上带了伤，旁人会怎么看她。”
“太史令曾经说要本王帮你照顾徒弟，本王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
“老臣也不敢多奢求什么，这么些年，老臣虽不曾贪污受贿，但靠着陛下赏赐，省吃俭用，也省下一笔嫁妆钱。韩冰一个女儿家，就算跟着老臣学了几年本事，可毕竟是个女子，除了嫁人生子再无其他出路。”
宋郁虽然看不见方正元的眼睛，但她感觉得到，方正元确实在看着自己，而且十分诚挚，还带着浓重的担忧：“希望到时候，殿下可以做她的靠山，若她受了欺负，希望殿下可以支持她和离，将她接回来，老臣名下的几家铺子，也够了她后半生所用。”
“方大人的意思是，您的徒弟日后情路坎坷？”
“自然如此，只求殿下到时候可以摒弃成见，能拉她一把。”
“这是自然。”宋郁道：“原本我也不知，方大人口中的照顾究竟是什么样的照顾，既然是要本王做她的后盾，做她的娘家，本王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宋郁看着方正元凹陷的不正常的眼眶：不过，方大人日后又如何自处啊？”
提起这件事，方正元嘴角上扬，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老臣早就想好了，跟着老娄去南边，找个风景宜人，水涝不多的地方定居，若是时运不济，北边的军队打过来了，到时候如果还有命活着，就再向南迁移吧。”
宋郁听着这话不对：“方大人的意思是，不久的未来，本王会守不住长江南？”
“长江天险，殿下自然是守得住，臣，只是做个假想。”
“方大人通晓古今，若是真的无缘无故，如何会有此思虑。何况方才您论断您徒弟婚事之时，也是这个语气，不似作伪。”
宋郁自然不相信这个说辞，只是方正元眼睛废了，半张脸被纱布裹住，宋郁没办法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东西，再加上方正元在一众官员中游走多年，气质淡然，却又摄人心魄，很难让人觉得他在说谎。
“殿下如今何必多问，时机到了自然会知道。”方正元越是这么说，宋郁越是难以相信。
“方大人，本王一向不是个能时时刻刻都抓住时机的人，大晏走到今日实属不易，方大人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就忍心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因为自己如今的一句话，便付诸东流吗？”
宋郁知道自己这些话没什么用，可她又不能真的架把刀在韩冰脖子上威胁方正元。
“殿下。”方正元假意劝慰道：“老臣一个瞎子，就算能推出来也只是勉强，真假也难以辨别。何况就算是真的，但是老天给的警告大多晦涩难懂，老臣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问出来。再者这天下毕竟是姓宋，老臣为了宋氏江山已经泄漏天机过多，这天罚降临在老臣身上不要紧，可若老臣继续插手不该插手的国事，则国运难安啊。”
这番劝慰在宋郁眼中无异于火上浇油：“老天的警告？”宋郁又紧张又警惕，站起身来。
“殿下到时候自然是会明白的，目前为止，老臣也看不见其他更多的了。”
又是一阵沉默，二人各怀鬼胎，却只是对峙，不曾说话。
宋郁仔细思虑过后，见方正元油盐不进，也醒悟过来：“打从方大人自废双目，本王就应该明白，大人自然是不愿再为大晏主人效力，方才，也是本王唐突，在此给大人赔个不是。”
“殿下何必如此，纵观大晏文武百官，若论有情有义，殿下当属第一人，若是能帮，老臣义不容辞，这也不是老臣不愿意帮，实在是看不见了，算不出来了。”
宋郁自然不信这话，但也知道，今天就算是拿刀架在方正元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只能起身，道别离开。
“方兴，送辰王殿下。”
方兴就是方府管家，方正元说他省吃俭用真的不止是说说而已，方府连上方兴这个管家，不过就只有未艾和如荼两个真正的仆人而已。
这么长时间，方正元几乎从未参加过什么聚会，也不必要给谁送什么东西，百官需要求他帮忙，自然会一堆一堆的宝贝塞给他。
宋郁跟着方兴一步一步走过不大的方家院子。院子里素白一片，没有人用苕帚去刻意清理积雪，方兴，未艾，如荼只是用手将雪捧起来，一捧一捧的带到桃花树下，没一会，就有了一条从大门直达到各个小院的小路。
方正元窗前的桃花树下，也站起来两个小雪人，一个做成了弥勒佛的样子，一个做成了一只小兔子，乖巧的蹲在弥勒佛身边，生机勃勃，惟妙惟肖。
夕阳西下，光洒在弥勒佛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那弥勒佛似乎在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小兔子，笑的开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