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
“孩子,父王已经向苍周皇帝禀明,让你嫁给那个太医之子了。”津甸赞普坐在拂英对面,虽然他龙威燕颔,但此时目光之中饱含慈爱,“只希望你能一切遂心,即使离开我和你的母后,依然能够开怀。”
拂英诧异的张开嘴巴,旋即泪光闪闪,一下子扑到津甸赞普怀中:“父王......是女儿不孝,女儿让父王为难了......”
津甸赞普抚着拂英的头轻声道:“我的孩子,你来到了苍周,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父王母后不在身边,要学会事事忍让,再不能如此任性。不在宫中,其实也好,父王母后也不会日日担心你说错话做错事会掉脑袋了。”
“既是你自己选择的人,自己选择的路,就要勇敢的接受一切后果,不管前路如何困难重重,都要一直一直走下去,这才是我准提儿女。”
华彩拂英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目光中充满坚毅:“父王,女儿绝不后悔!此生嫁给轩月瑜,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初冬的深夜,露重霜浓,星霁老祖正与尉迟锋茶桌对坐。
“锡儿近来身体如何?”尉迟锋声如洪钟,斧削刀刻的黝黑面容轮廓深邃硬朗非常。
“尚可,修习道家之法心魂俱静,心脉毒损之症便不会发作。平日大将军忙于国事,甚少亲临关心我这关门弟子,可有何事?”星霁老祖将茶块儿倒入碾钵,抬眼看向尉迟锋,目露精光。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在下佩服。”尉迟锋拱手,“近年来边陲战乱,苍周国虽开地千里,国富民强,然周边总有小国接连挑衅,我身为大将军,肩负护国使命,也一直为陛下培养可以接替我的年轻人。我儿自小骨骼精奇,我本以为能担此大任,却不想......自他中毒之后,一直跟随老祖山上修习,此生戎马无缘。但是我一直也有疑惑,难道这真的是我儿的人生吗?”
星霁老祖闻言,放下手中精致小钵,深深看入尉迟锋眼中:“大将军,当年云锡六岁便可拉起国宝金弓,七岁骑射同大将军不相上下,头角展露,锋芒逼人。摄政王彼时里通外国,妄图篡党夺权,担心云锡未来成气候阻碍他的等夷之志,才下毒谋害,一盘棋下的如此之大累及众人。若不是我,云锡早就死了。我乃世外之人,我的徒儿亦是。你们家国之志与我们无关。如果此番你是来要人的,我便不留客了。”
尉迟锋似乎早就猜到一般,目光似有失落,旋即消退。他轻轻咬了咬牙,颞处的青筋微微弹起:“老祖能如此爱护我儿,实乃尉迟大幸。摄政王当年之事为了谨防锡儿再遭毒手加之没有证据便隐忍至今,在我心里始终是心结。身为臣子却知而不报,实在有悖臣子德行。”
“大将军心中有愧也不能拿我徒儿性命捐躯献国。云锡如今只会简单法术和扶摇踏月,自保尚且困难,没有能力同大将军征战沙场,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夜深了,将军也该回去了罢。”
云锡此时站在月玟屋顶之上,皎洁的月光仿佛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银边。
这丫头太懒散了,大约有月余未曾上山修习,今日趁着月色云锡悄悄寻来,正好,也有东西要赠与她。
月玟灵巧的爬上屋顶,大咧咧的拍拍手上的尘土,冲云锡毫无防备的甜甜笑起来。
“云锡!我好想你!近来身体可好?”
云锡声线低沉却含着笑意:“很好,承蒙阿月的良药,心悸之症也少了很多。阿月呢,最近又在忙什么?”风清月朗,云锡发丝柔软的飞舞,好像沁在溪水中一般,额前的碎发逗弄着深邃的眉眼。
“我啊,我最近可是干了许多大事!”月玟神情得意,腰间的禁步叮当作响,她轻巧的坐在屋顶之上,拉了拉云锡的广袖,让他坐在身侧,兴奋的讲述最近发生的种种。云锡笑看着月玟,时而点头,时而讶异,目光似乎被丝线牵动一般紧紧跟着。
“听说最近周边战乱的厉害,大将军去了半年有余,可曾安好?”
“嗯,前天刚班师回朝,这几年因着战乱时局动荡,苍周亦是伤残惨重,此番和亲是准提表忠心的好机会,不想阴错阳差的被你截了胡。可见阿月性子极好得人欢迎,医术也是橘井泉香,受人仰止。”
“哈哈云锡谬赞了,我不过是刚好凑巧一不小心读了李玉兄赠与的医书孤本,加上娘亲早年经历讲述与我才能有法子救治公主,要不然我自己的能力也是不能够的。”月玟托着腮谦逊道。
“阿月莫要妄自菲薄,若是公主在沧州国内染病离世,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云锡若有所思,“苗疆蛊术,千变万化皆玄机,当年我未上山之前,亦见过有人驭蛊。只是当年年幼,未曾放在心上。”
“云锡你在宫中见过驭蛊?”月玟讶异的皱眉。
“是,不过既被阿月所破,可见日后并不值一提。宫闱之事不便详说,只是阿月需得更加保护自己,以防歹人加害。往后还是不要独自上街,府中最为安全。”
“是,阿月知道了。”虽然月玟心中疑惑,但见云锡欲言又止,便不再问了。
云锡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拿出露珠般大小极精巧的血晶坠子:“年关将至,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在山上寻得一丸血晶雕纹饰于上,血晶乃千万年日月精华所孕育能融异血可解百毒十分难得。血色辟邪,作为元日之礼在再适合不过,悬于木埙上甚是好看。”
月玟接过这枚珠坠,对着月光眯眼瞧,喜道:“真真是太精致好看了!云锡,你的手真巧!难怪这双手生的这般纤长漂亮呢。”
云锡面色一红,攥紧了玉箫:“阿月莫要取笑。快挂上吧。”
“可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月玟轻轻摇头。
云锡定睛看向她,认真道:“你我之间莫要谈价值,这么多年来我在山上只能与野禽为伴,是阿月给我带来欢乐,若是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便收下,若是不收,以后云锡也便不再来了。”
“好好好,我收我收!”月玟赶忙拿出木埙,将血晶轻轻的挂在鸟尾之上。二人相视一笑,此时月已悬于空中至高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