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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言

“雒阳”是“洛阳”在东汉时期的旧称,东汉光武皇帝刘秀建国初期,认为自己是火德,与水相克,所以将都城“洛阳”改为“雒阳”。

以新莽政权为分界线,历史上将汉王朝分为前汉、后汉,也做西汉、东汉。所谓“西汉”,是因为前汉的都城在长安,因此长安也被称为“西都”,而后汉的首都雒阳则位于长安的东部,历史上就称之为“东都”。

本人之所以刻意用了“雒阳”而不是“洛阳”,是因为今天的“洛阳”绝非当年的“雒阳”,东汉的那个“雒阳”已经深深的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而那个辉煌灿烂的大汉王朝也早已离我们远去。

“僭”字本意表示超越本分,主要是用在礼法方面,例如大臣用了皇帝才可以用的车马、器皿等,这种行为就叫“僭越”。在中国古代,许多朝代都实行以礼治国的方针,大汉王朝更是号称“以孝治天下”,因此礼法的破坏在那个年代就被视为对整个社会秩序的最严重破坏。而使用“雒阳僭”作为本故事的名称,一方面是因为本故事的主要发生地点就是在东汉的都城雒阳,另外一方面就是要突出那个年代的礼崩乐坏,帝国政治统治的等级基础被彻底摧毁,国家的法度、秩序荡然无存。

在内容取材方面,本故事的素材全部来源于正史记载和考古发现,对于民间传闻以及演义小说中的内容一概不予引用,力求描绘一个最真实、最可靠的历史场景,但是其中所叙述的依然仅仅是一个历史故事而已。首先,从主观的角度,本人在其中加入了一些个人的推测和依据逻辑进行的演义,甚至有些内容会与史料的记载相悖,因为写史书的人也会受到自身所处的客观环境的制约,所记未必完全可靠,所以我们经常会在史书中发现一些自相矛盾的记载;其次,从客观的角度,这个故事发生的年代距今已将近两千年,事情的本来面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还原和验证了,所以无论最后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称之为故事都是最恰当不过了。

但是,虽然这只是一个历史故事,然而本人所有的内容创作都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逻辑和理性。历史是遥远的,记录了历史的书本也是遥远的,想要了解那个远去的年代,我们只能通过祖先们记录下的一些只言片语来管中窥豹。而历史本身是宏大的,是无法用文字完整记录和描述的。即使是当时、当事的人,也未必能够看清楚事情的本来面目。因此,以理性、逻辑的态度去讲述一段历史故事就是有意义的,因为这代表着一种认识历史的态度和方式。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所以可以戏说,可以演义,也可以采取推理的方式,对其进行抽丝剥茧,还原本貌。

这篇故事所述的内容是东汉中平六年四月到初平元年二月期间,京都雒阳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这个时间区间换算成公元纪年法,大约就是公元189年5月到公元190年3月,差不多十个月左右。由于当时时局动荡,朝纲混乱,在这短短十个月的时间里,竟然一共出现五个年号,它们分别是:中平、光熹、昭宁、永汉、初平。而本故事,也以这五个年号所对应的时间、事件分为了五个章节。

爱好历史,特别是对三国历史感兴趣的朋友们一定都对公元189年和公元190年这两个年份印象深刻。正是经历了从公元189年到公元190年的种种动乱之后,大汉王朝就变得行将就木、名存实亡了,之后就是诸侯并起、群雄争霸的时代了。

关于大汉王朝什么时候灭亡,随之而来的三国时代又是从何时开始这个问题,历来都有好多种说法。在史学界,东汉灭亡的理论年份是公元220年,这一年汉献帝刘协禅让皇帝位于曹丕,魏建立。之后,公元221年刘备称帝,公元222年孙权称帝,所谓“三国”的时代才正式开始。然而即使这种完全依据客观史实状态的说法,也未必完全准确,因为在公元222年孙权称帝后,在辽东还存在一个事实上独立的公孙氏政权,这个政权直到公元238年才由魏明帝派遣太尉司马懿率领大军平定,所以从公元222年到公元238年期间也可以说是“四国鼎立”。而“三国鼎立”的局面实际上仅仅存在于公元238年到公元263年,因为自公元263年以后,蜀汉政权就灭亡了,只剩下魏、吴两国并立。综上所述,如果以这种非常教条的方式去定义三国时期,那么最终或许会发现所谓的“三国时期”仅仅是一个持续短短二三十年的政权割据状态,简直算不上一段可以独立的历史时期。而且许多赫赫有名的人物根本就不是三国时期的人,比如曹操、周瑜、关羽等等。所以,许多史学家都认为,看待历史问题不能过于教条,对三国时代的定义,要根据实际的历史发展规律。

然而,如果要依据历史发展的规律,这个问题就更加复杂了,因为这个规律到底是什么,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看法,现在我们来简要的分析一下这个起始年份的几种主流说法。第一种说法认为,三国时代的起始时间应当是公元184年,因为这一年发生了黄巾起义,正是黄巾起义导致了汉王朝后来的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并最终促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然而反对这种说法的人就指出,黄巾起义的范围并没有扩展到全国,而且很快就被镇压了,起义本身没有导致汉王朝的灭亡,也就谈不上促成了三国鼎立局面的形成。第二种说法认为,三国时代的起始年份是公元190年,因为这一年董卓迁都长安,这个事件标志着汉王朝的分裂局面已经实际形成了,所以应当作为三国时代的起点。自然这种说法也有人反对,因为董卓迁都长安只是导致了分裂局面的形成,并不能算是三国鼎立这个局面形成的直接因素。第三种说法认为,公元196年是三国时代的起始年份,因为这一年,曹操迎奉汉献帝到许昌,正式开始执行他“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政治方针,为北方的统一和南北分裂的局面埋下了种子。这种说法的反对理由是,这种情况可以导致南北分裂,而未必会导致三国鼎立。第四种说法认为,三国鼎立的直接导致因素是赤壁之战,因此,发生了赤壁之战的公元208年应当作为三国时期的开始。然而这种说法的问题在于,赤壁之战以后,刘备占据的依然是荆州的部分区域,如果不是后来的一系列历史事件的发生,也未必会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除了以上几种说法,还有公元200年官渡之战说、公元221年夷陵之战说等等。

本人并非史学专业出生,对于哪一个年份更加准确也不置可否。但是我根据自身对于历史的认识和理解,认为一个王朝的彻底瓦解,内因往往起到关键作用,而在内因中,权力交接又是关键中的关键。纵观中国历史,在高度集权的帝国政治体系下,皇权交接不顺畅往往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许多朝代就此一蹶不振,有的甚至直接走向灭亡。

而公元189年到公元190年正是东汉王朝的最后一次权力交接,这次交接也无疑是失败的。正是因为这一次权力交接的失败,直接导致了汉王朝的统治秩序彻底崩溃,从此皇帝成为了路人、傀儡,帝国政治的核心就此失去了他的威严。自此以后,乱世英豪们便开始群雄逐鹿,一段在中国历史上短暂而又被无数次解读的三国大戏就此上演。

“三国”这一段历史之所以能够如此被后人所津津乐道,并对中华文明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主要还是归功于一本史书和一个西晋的史学家,这本史书就是《三国志》,这个史学家就是陈寿。陈寿所编纂的《三国志》自成书以来,就一直是历代文史爱好者的必读之书,同时,这部著作也是对于“三国”这段历史最权威、最具影响力的一部文字史料。事实上,之所以会在普遍中国人的概念中有“三国”这样一段历史,正是因为陈寿创作了这样一本名叫《三国志》的史书。陈寿生于公元233年,他本是蜀汉的旧臣,后来魏灭蜀汉,他就又成为了魏的臣子。而陈寿创作《三国志》这部史书的时候,他的身份却是晋朝的臣子,因为陈寿是从公元280年开始撰写《三国志》的,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三国归晋了。

毫无疑问,陈寿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必然要以晋朝统治者的立场来记述,那么晋朝统治者什么立场呢?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尽可能的增加晋朝的正统性。而要增加晋的正统性,就要从三个方面作文章,其一:魏取代汉,魏是具有正统性的,因为其权力来源于汉的禅让,遵循了上古时期的礼法,而一旦魏是具有正统性的,那么同样以禅让的方式从魏获取政权的晋就是具有正统性的;其二:刘备所建立的政权,不能成为汉的延续,而必须是另外一个国家,以明确汉已经灭亡的事实,所以刘备的国号明明是“汉”,可是在《三国志》中却被记录为“蜀”;其三:魏不能是一个完成大一统的政权,要承认其他割据政权的合法性,来削弱魏的正统性,这样就会增加完成大一统的晋取代魏的合法性。

陈寿梳理清楚这部史书的创作背景后,就要为这本史书进行命名,实际上也是制定一个总的提纲。现在我们知道,陈寿将这本书命名为《三国志》,然而如果回到陈寿的那个年代,就会发现这个名字还真是不好起,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这本书到底要从何说起?要知道在陈寿的那个时代,关于前朝的史书只有《汉书》,而《汉书》所记录的是西汉王朝的历史,关于东汉的历史都还没有整理出一部史书,现在我们所知道的《后汉书》是公元432年才开始创作的,陈寿逝世的一百多年以后。

而陈寿所面临的局面是,晋国刚刚消灭吴国,统一全国,迫切需要一部史书来歌颂这个大一统的功绩。从这一出发点来看,自然就不可能写一部东汉史,从汉光武帝开始说起,而必须要从歌颂晋朝统一全国这一出发点来说,以突出晋朝结束乱世,还天下太平的“天命”之德。所以这本书首先要突出的,就是一个“乱”字,以这个“乱”和今天的“治”形成鲜明的对比。其次,这本书还要突出的一个点就是“分”,以这个“分”和今天的“合”再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最后,这本书所记述的时间起点,就要从东汉王朝的衰落开始,以说明前面所强调的混乱、分裂的局面如何形成。

于是,“三国志”这个影响了中国乃至世界几千年的名字就应运而生了。这个名字完美的诠释了这个时代混乱和分裂,又巧妙的为东汉王朝画上了句号。之后的史学家们,但凡要命名一段乱世,都会采取类似的方式,例如南北朝、东晋十六国、五代十国等等。

而本人之所以要创作“雒阳僭”这个故事,就是要寻找“三国”这一段历史的源头,去探索这样一个波澜壮阔而又英雄辈出的时代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它的历史逻辑是怎样的。正所谓有果必有因,有因也必有果,可以多因一果,也可以一因多果。公元189年到190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段历史的进程又是怎样的?大汉王朝何以就此一蹶不振,那些背负历史重任的人,何以做出在后人看来似乎不可理解的选择,难道是因为这些古人愚钝和狭隘么?抑或只是后人对当时情况缺乏完整的认识而已。在我看来,能记录到史书上的人,大都不太简单,只有理性的、逻辑的将整个历史事件、历史人物联系起来分析,才能够得出最准确、最合理的答案,也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最有可能看清历史的本来面目。

让我们摒弃个人好恶,带着理性和思考,一起回顾历史,还原那个波澜壮阔而又扑朔迷离的年代吧。

注:本文中一般的时间表述,均以当时使用的记录方式,且用汉字数字。若以公元纪年法表述时间,则会在时间记录前注明“公元”或“公元前”,并使用阿拉伯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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