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话筒那头方传来幽忧的声音:“雨云,你怎突然问这个?你不是和紫嫣在吃饭吗?”
心里打着寒颤的吴阿姨听到女儿提起她视如禁忌的名字,浑身的血脉均冰冻起来,她手中握着的话筒差点滑落在地,一股酸楚在心底滋生蔓延。
“妈,他在我身边,他说他是我爸爸!”顿了下,雨云直击重点。
“他见到你了?雨云,你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他不配做你爸爸……”
母亲失控地在电话那头大声说话,雨云只觉头嗡嗡作响,电话那头已没了讯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那位有着忧愁表情的中年男人是她这些年来左顾右盼期待会出现在面前的父亲!她一直以来都知道母亲心里郁郁寡欢,她生命中藏着一个结,那牢固的结狠狠地牵绊着她整日阴郁的脸。她小时候曾旁敲侧击试探性地向母亲问过关于父亲的事情,而每逢她提到父亲二字,妈便开始大动肝火,甚至于责骂她,勒令她不可以再提关于父亲的代名词!
紫嫣走到雨云身边,勾着她的手,侧着脸问她:“阿姨说了些什么呀?”
由于隔着圆桌,雨云刚才又将话筒捂住,导致大家都没听见吴阿姨说的话。
雨云神情一怔,突然间面无表情地质问吴钟辉:“你没有尽过扶养我的义务,你配做我爸爸吗?妈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你知道她有多辛苦吗?她一个人负担了我们俩人的所有开支,每次因房租晚交了一两个月而遭受房东多少白眼你知道吗?当我和妈俩人相依为浪迹天涯时,你在哪里?你每天大鱼大肉,可曾想到我和妈连青菜都买不起?你们说妈离家出走,你们又知道妈为何一走不复返吗?你们有尽最大努力去寻找过她吗?”
厢房内瞬间风声鹤唳,吴钟辉的脸在刹那间消灰暗不已,他颓废地跌落在座位上。
雨云声嘶力竭,她痛斥吴钟辉的同时自己早已止不住泪如雨下。紫嫣抽来纸巾细微擦拭她豆大的泪滴。她自幼与雨云相识,知道十五岁以前的她一直处于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她试着要帮助她,却被要强的她拒绝。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援赠,她自力更生让自己除了丰衣足食外,更是捐资助学以助人为乐。
紫嫣眯起美眸,视线在吴泽斌与好友身上留连往返来回穿梭。她以前怎没发现他们有几分相像?现乍一看,雨云与吴泽斌眉宇间的那抹气魄倒还真有几分肖像,尤其是那双绿黑变幻无常的眸!
“云儿,我可以叫你云儿吗?云儿,是我们吴家对不起你和微微俩母女啊!孩子,真是苦了你们了。”郭美清的手欲抚上雨云如花似玉的脸蛋,雨云侧过脸。她的手扑了个空,尴尬地滞留在空气中。
“雨云,嘉欣好点了吗?”紫嫣在好友耳边低声问。
她故意岔开话题,雨云这么激动,气氛僵持难平。
“托某人的福,我们嘉欣现在可以活蹦乱跳的了。”雨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吴泽斌的骨髓与女儿的吻合,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她纳闷得紧,一般人刚动完手术至少都得躺上几个星期才能出院,这吴泽斌他是铁制的?刚动完手术就出院了,并且还健健康康地坐在这里,真是奇迹啊!她酸溜溜地想。
“妈咪,你们在说什么呀?”宝贝伸长脖子还是听不见,忍不住抗议。
紫嫣绕回宝贝身边,搂着他说,没什么。她的掌覆盖上吴泽斌的,她凝着他的眸里尽是浓烈的爱意。
“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就过去雨云家磨磨牙。”夏东海热络地招呼着。
吴泽斌明亮黑眸注视着雨云,这是他的妹妹!接连不断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有妹妹了!然而他妹妹的生活却非常艰难,过去二十多年里,她一定受尽了委屈,他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一定要竭尽全力弥补她过去所受的苦!
雨云嘴角嚅动着,她想反驳夏叔叔的话,但最终她只是静静地拿起筷子挟菜吃饭,什么都没有说。
有趣的画面。
只见郭美清一个劲地将菜往雨云碗里送,雨云受宠若惊欣喜若狂,泪眼婆挲的脸拂起明朗的笑意。吴钟辉人云亦云地将菜挟进雨云碗里,雨云却将那菜原封不动地挟到桌上放骨头的碟子里!他两颊如猪腮!
紫嫣抿唇偷笑,雨云的性子极倔强,一旦她认准了的事,任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摆明了不甩吴钟辉,不买他的账!哼,他活该受点惩罚!想当初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就欠佳,若非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估计他仍然不遗余力将自己拒于门外!回想起那天吴泽斌告诉他说自己是夏东海的女儿时,他的脸颊倏地风云变色,露出惊世骇俗的滑稽表情,她恨不能拍案叫绝!
紫嫣想替宝贝挟菜,愕然发现宝贝面前的碗已经堆积如山。那些长辈们个个抢着宠爱宝贝,争先恐后地为宝贝服务!儿子啊,你抢了我的份了,唔!紫嫣小小地悲天悯人,没有宝贝之前她才是家中三老最最宠爱的宝贝,如今她的角色被人抢夺去了,伤心哪!
吴泽斌仿佛领略到紫嫣忧患的心思,他殷勤地挟菜给紫嫣。紫嫣苦心孤诣的脸终于见明月,绽放娇艳绝轮的媚人笑靥。
只凭一个眼神他便明了自己所想?难道这就叫心有灵犀?紫嫣的心暖烘烘的,心里那棵爱的小苗不止发芽,如今已掘壮成长,几乎临近开花结果的境界!
饭后大家并没有如愿去雨云家磨牙,因为雨云严词拒绝了他们。她说她要先回家探听虚实方可认祖归宗!看出她矛盾的心思,紫嫣替好友说服了大家。其实她也没说什么惊厥的话,她只告诉大家,如果不希望吴阿姨再次从他们的世界消失的话,最好先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