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吉影激动地站起身来,感觉自己的嘴巴大大地张开,下巴不停地打颤。
“嗯?诶多…吉良君?”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瘦老头也和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一样被吉影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看着桌子上的名册。
“啊…啊…啊…啊…啊…”
吉影的脑中澎湃着强烈的诧异和惊讶,本能地想让靠窗倒数第二位的男同学躲开那里,准确地说是他身后座位上的眼镜蛇,只是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词,而那个其貌不扬的男生也只是好奇地看着自己。
“嗯?哪里有什么吗?”
讲台上的老师发现了异常,顺着吉影的视线推了推眼镜看向了靠窗最后一个空座位。
“什么都没有啊,还是说窗外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什么!”
吉影突然不可思议地转向了讲台上的老师,又转回来看了看依然盘踞在那个座位的桌面上盘踞着的眼镜蛇——他似乎看不到那条蛇。
“我说,吉良君,”讲台上的老师有些神色不悦地敲了敲黑板,“无故扰乱课堂可不好啊…正好,黑板上的这道题就由你来解吧。”
“...好。”
拍在桌面上有些吃痛的手掌颤抖着握拳,吉影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从座位中走了出来,还是悄悄地侧过眼睛瞥了一眼不远处空座位桌子上的那条蛇。
而此时,那条蛇却缓缓地转过头来,以一种极其拟人的,眯起眼睛的“不悦”神情盯向了动作一窒的吉影。
惊愕地张了张嘴,吉影动作僵硬地走上了讲台,接过了老师手中的粉笔。
‘视线在跟着我...那应该是眼镜王蛇,没错…’
努力地平静着鼓胀得嗡嗡作响的大脑,吉影稳住了手腕看了看二元方程简单的题目,开始以优雅工整的笔迹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前世作过一阵博物杂志编辑的吉影知道,那条怪蛇黑黄色的斑纹,小巧的脑袋,饭勺一样鼓起的颈部(虽然蛇没有脖子)和它的体型,绝对是一条眼镜王蛇无疑。
‘但是,蛇哪里来的眼睑…还有那和人类一样简单易懂的鲜活表情…’
在同学们和老师欣赏的视线注视着吉影黑板上的笔迹和解答时,题目写了一大半的吉影再度悄悄地向着左后方靠窗的角落瞥了一眼。
然后他就又震惊了。
‘写…写字了!’
盘踞在桌面上的眼镜王蛇用尾巴灵巧地从身下的书桌柜子里卷起了一个别着原子笔的棕色的笔记本,抬起头看着讲台上吉影写下的算式摊开了笔记本,用尾巴卷着原子笔灵巧地在本子上书写了起来。
“怎么了吗,吉良君?”
数学老师看着再度回过头来石化在当场的吉影有些困惑。
“过程很完美,没有错误,就差一点了。”
与此同时,记笔记的那条教室后方的蛇亦有些不满地抬起了头,似乎有些责备似的眯起眼睛看着吉影。
“嘎巴!”
吉影用力顶在黑板上的粉笔断成了两截。
“…是。”
转过了僵硬的脖子,吉影用满是汗水的手微微颤抖着拿起了一根新粉笔,完成了黑板上的题目,在同学们和老师清脆的掌声中鞠了一躬,面色凝重地走下了讲台。
‘那个难道是替身…’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吉影煞有介事地小心侧目着靠窗户座位桌子上的蛇,却发现那条蛇似乎对吉影失去了兴趣,抬着头双目闪亮,认真地看着黑板,尾巴卷着原子笔记录着吉影刚刚写下的答案。
‘肯定没错…那个是替身——教室中的其他人都看不到它,而且那种神态…’
吉影的脑海中疯狂地闪过了一个又一个思绪,干脆不去看那条应该无害的蛇,而是低下头翻开了笔记本空白的一页,捏着笔却一个字都没写。
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都有着灵魂,而灵魂又都存在着强弱不同的精神力。所谓的“替身”就是生物灵魂精神力的投影和具象,吉影自己的杀手皇后就是其中之一。
但无论是吉影“杀手皇后”的能力,还是父亲吉良吉广“原子心之父”的能力,都是由吉良吉广从恩雅婆婆那里买到的,古老而神秘的“箭”所带来的。
这些从埃及出土的古箭拥有着激发生物替身能力的作用,但是眼下的杜王町,拥有“箭”的只有吉影的父亲吉广一个人。
未来的宏村兄弟应该还没有拿到他们的“箭”才对——现在的他们一家应该居住在东京,父亲也没有破产,亿泰也还没有出生…
‘对了,花京院!’
紧盯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纸页的吉影仿佛抓住了灵感一般双目一亮。
‘花京院的替身‘绿之法皇’就是与生俱来的…也就是说,那条蛇未必就是被‘箭’激发出来的替身!’
没错,这个世界上也有着极为稀少,天赋异禀的动物,植物或者人类,在生命中的某个阶段往往伴随着强烈的愿望自行觉醒了替身能力。
吉影肯定地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行小字:
“觉醒了替身的神秘人”和——
“觉醒了隐形替身能力的蛇”。
…...
魂断蓝桥悠扬的曲调再度响起,早上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学生们轻松地欢笑着三两聚堆走出了教室造成了一些拥挤,所以吉影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目光复杂地看向了靠窗最后一排的空座位。
那条蛇已经不在了——在下课铃声响起之后,它就干脆地用尾巴将原子笔插回了笔记本中,合上了笔记本卷着它从窗外蠕动着爬走了,亦没有再看吉影一眼。
“请给我这个,谢谢。”
走出了教室的吉影双手插兜,从小卖部的队尾排队到了最前排,伸出右手指了指柜台里的炒面面包。
‘一条好学的眼镜王蛇…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无害的…’
“谢谢惠顾。”
怀着心事地付钱拿走了面包和牛奶,吉影跟着学生们的潮流,沿着楼道间向着教学楼的顶层走去。
虽然最初桃花运带来的喜悦已经被一上午的困惑和戒备冲淡了不少,但约好了的事还是要守诺的。
“哈?你是哪里来的谁啊!”
拉开了教学楼天台的门,迎接吉影的却是两个打扮张扬夸张的不良来者不善的视线和话语。
“...抱歉,”吉影面露韫色,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更加烦闷了,“可以请你们离开吗,这个天台今天我要借用。”
“谁啊你个混账!”
“口气很是嚣张啊你这家伙!”
…两个抽着烟蹲在地上的混混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向着吉影走来。
“哎。”
吉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了钱包,点出了两张万元大钞用手指夹着递给了他们。
“嚯嚯!”
一个混混眼神一亮地抢走了吉影递来的钞票,递了一张给他的同伴。
这个时代的混混还不是后来经济萧条时代群起而涌的,对于未来毫无希望的,贪婪任性的叛逆年轻人——他们是正经黑帮的预备役,还都憧憬着一些所谓的黑帮道义和黑道规矩。
接受了他人的酬劳就要应人之事,他们没有所谓见财起意的叛逆心思。
拿了钱的他们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虽然对于吉影来说这点钱也就是一天的零花,但对他们来说却着实不少,无法拒绝。
“你这家伙,不错嘛!”
“真是大手笔啊,你!认识一下吧…”
“好好,”吉影微笑着点了点头,“晚点再说吧,今天在这里我有约了。”
“嘿嘿,”一个混混表情猥琐地拍了拍吉影的肩膀,“祝你好运了小哥,告白,加油!”
“武运昌隆!”
另一个混混也附和了一句,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大笑着离开了。
“切,”吉影也被他们逗笑了,摇着头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看来他们是没少干这种事…”
也对,像学校天台这种风景不错的好地方大概在混混的眼中算是极好的“地盘”,没事蹲在这里收个场子费什么的…
杉本铃美是在吉影舒爽地抽完一根烟,丢掉了烟头之后才匆匆出现的。在她拉开天台门的时候,吉影刚刚熄灭了烟头丢在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抱歉啦…那个,吉良君…对吧。”
少女的小脸红扑扑的,温和的春风吹拂着她棕色的头发。
“是啊。”
因为少女的魅力而忘掉了关于蛇的事,吉影微笑着插起了兜。
铃美是带着仔细包好的,充满少女风情的饭盒上来的,因此两个人干脆找了天台上的一张长椅坐了下来,迎着和暖的阳光吃起了午餐。
最初两人都有些拘谨,但是吉影毕竟曾经是三十岁左右的人了,铃美也是大方开朗的性格,所以之后就津津有味地聊了起来。
“外祖母是美国人,”端坐着的铃美将饭盒的盖子盖好,愉快地看着身边的吉影,“所以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发色和瞳色,吉良君呢?”
“我啊,”吉影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云,“外祖父吧…明明母亲看上去是很平常的棕黑发,我却是天生这个样子。”
“那!吉良君的妈妈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不知道…她已经过世了。”
“抱歉…”
看着身边的铃美失落地垂下了头,吉影赶忙打着圆场。
“她是前不久才病故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我父亲也是,他们是老来得子,但父亲的身板还很硬朗呢。”
其实吉影记得吉良吉广是在几年后死于癌症的,不过老头不抽烟也不喝酒,近来的身体检查也很正常,实在找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还好,有了替身的能力,那个老爹还能在身体死后也活蹦乱跳地活在照片里…’
抓了抓头发,吉影有些庆幸地胡思乱想着。
“那个…”
“嗯?”
双手的食指指尖相对,铃美有些小声地羞涩着说道。
“吉良君…对我…”
内心中有些小期待,老脸微红的吉影心虚地眨了眨眼,却在铃美的话音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惊吓地炸起了一身的汗毛。
在两人长椅后面花圃的灌木丛中,伴随着沙沙的树叶轻响,四五条色彩斑斓的菜花蛇鬼头鬼脑地吐着信子,其中的一条甚至盘在了铃美身后的长椅靠背上。
“铃美…”
“诶!那个,”铃美似乎是将吉影的颤音误会成了什么,脸色更加羞红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可以叫你…”
“快躲开!”
“啊!”
一条粉色的玉米蛇如同利箭一般从铃美身后的树枝上向她白嫩的脖颈冲来,吉影双目一瞪,以敏捷的速度将她推开,而那条蛇却缠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其余紧盯着吉影吐着信子的蛇见状亦纷纷缠绕上了他的脚腕和手腕,那条在教室中出现过的眼镜王蛇粗壮的身体也在最后一个从树丛中飞了出来,缠在了吉影的脖子上。
“疼疼疼…”
屁股坐在地上的铃美被吓了一跳,揉了揉有些痛楚的纤腰,抬起头之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吉良君!”
作为一个非替身使者,杉本铃美看不到那些缠绕在吉影身体上的蛇,但是她却能看到吉影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捆绑着手脚一样站起身来挣扎着。
吉良吉影两只裸露的手腕被透明的东西勒出了带有鳞片般斑点的勒痕,皮肤变得发红,而双腿的裤脚也因为什么东西的收束而被扎紧了。
‘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铃美漂亮的翡翠色双瞳因为紧张和不可思议而睁的大大的,脑海中闪过了吉影将自己推开的瞬间的画面。
‘为了保护我…吉良君…究竟在和什么抗争着?’
与此同时,吉良吉影也在奋力地和缠绕在身体上的蛇们较着劲,幸运的是盘踞在他脖子上的眼镜王蛇只是淡定地吐着信子,眯起眼睛看着表情狰狞的吉影,勒得并不像困住他手脚的玉米蛇们那么紧,也没有干脆地用毒牙给他的脖子上来一口致命的毒素。
‘是在试探我吗…’
挣扎着扫视过身上缠绕的其他蛇,却发现它们似乎都是无毒的品种。
‘原来如此…那就是你了!’
“杀手皇后!”
杀手皇后强壮的紫色身影伴随着紫黑色的烟雾出现在了吉影身边,赤色的双瞳眯起,右手以动若雷霆之势爪向了缠绕着吉影脖子的那条眼镜王蛇。
然而眼镜王蛇却以千钧一发的势头躲过了杀手皇后的一抓——因为在杀手皇后出现的时候,其他的玉米蛇们就纷纷松开了吉影的手脚,紧紧地缠绕在了杀手皇后的右臂上,阻碍了它的速度。
“但是,”右臂上传来了强烈的紧勒感,额头冒汗的吉影粗喘着气,嘴角得意地勾起,“很遗憾…”
眼镜王蛇吐了吐信子,双眼十分情绪鲜活地睁大了。
“蹦…”
杀手皇后的左手拇指翘起,向着吉影脖子上缠绕的眼镜王蛇弹出了一枚刚刚从吉影校服风衣的下摆取下来的棕色纽扣,在眼镜王蛇的视线中缓缓地旋转着,飞到了它的脑袋边,轻轻撞在了它的鼻子上,让它有些困惑地闭了一下眼。
“杀手皇后…第一炸弹!”
“嘎。”
杀手皇后的左手拇指宛若按动开关一样按下。
“砰!”
“呀啊!”
在铃美的惊叫声中,半空中的纽扣仿佛变成了一颗小型炸弹爆炸在了吉影脑袋的左侧。
因为良好地控制了力量,炸弹只是让吉影自己感觉到了一阵热浪,以及左脸上不可避免的一些灼热感——感谢那条眼镜王蛇,虽然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是非要把脑袋远离自己。
缠绕着杀手皇后的玉米蛇们纷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松开了它,匍匐在地面上游向了眼镜王蛇并没有喷射出血液的,从吉影脖子上落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有些悲伤似的垂下眼睑,吐出了信子。
随后,它们就像出现时的那样,盘旋着游进了树丛里,准确地说是又在吉影的目光中游向了天台边缘的隔离网,顺着墙壁爬了下去。
地面上的眼镜王蛇的尸体随着一阵卷起尘土的微风消失不见了。
……
杜王町别墅区的某处,一栋大白天亦拉满了窗帘的黑暗洋房中…
华丽典雅的西方式卧室的四柱大床上,一个纤瘦的青年翘着腿听着电台的广播,微笑的表情瞬间化为了惊愕。
接着,青年原本就有些瘦弱,病态白皙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来,变得有些枯瘦,脸颊也露出了病态的凹陷。
抬起右臂,一条粗大的眼镜王蛇从青年胸口的心脏处钻出了脑袋,吐着信子有些歉疚地攀上了他的右臂,转过头来看着他。
“邦·乔维…他居然能有本事杀了你。”
“很抱歉瞒着您试探了一下那个人,主人。”
眼镜王蛇虽然没有开口,但一个满是磁性的男性声音却从它的喉部发出。
“那个吉良吉影吗…”
“是的,主人,”眼镜王蛇点了点头,眯起了眼睛,“他居然能够看到我们。”
“早在预料之中…那家伙的能力呢,他是怎么杀死你的?”
“那个人…”
就在这时,三条巨蟒和四条玉米蛇游动着爬上了洋房二层,一条蟒蛇用尾巴灵巧地向上抬起了青年卧室的窗户。
七条蛇们依次钻进了青年的房间,如同士兵一样拍成了一列,目光悲戚地吐着信子,抬起头看着床上变得枯槁了的青年。
眼镜王蛇从青年的手臂上一跃而下,如同将军一样爬到了蛇们的队伍前方,目光闪亮地扬起了头。
“大家…”
青年少女般俊秀而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病态的惨笑。
“拜托了。”
眼镜王蛇点了点头,其余的蛇们一拥而上,纠缠在了它的身上。
随着一阵耀眼的天蓝色光芒,八条蛇融合为了一条硕大无朋的,大概有着一人肩膀那么宽的巨蟒。
巨蟒缓缓地游向了青年的床尾,张开大嘴,从并拢的双足开始将青年整个人吞到了变得鼓鼓囊囊的肚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