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已吓得一身冷汗,连声应诺,小心翼翼的击打着穴位,但墨羽和龙晴时不时的还是要施以援手。
转眼之间,四人已击退七八只白狼的攻击。墨然隐约可以看到两侧树丛中幽光闪闪,虽难以判断潜伏的白狼数目,但可以肯定围攻自己一方的是一个庞大且训练有素的白狼群,只是对方好似在忌惮着什么,仍在试探己方虚实,未尽全力围攻。
这时墨羽已尽力竭,右肩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只是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强撑,墨然渐渐退了过去转为与墨羽背靠背协力防守。
众人忽觉眼前一晃,但见白光一闪,龙晴白衣飘飘在三人面前游动,同时左手上下翻飞打出一轮暗器。墨然从不知母亲有如此精妙的暗器手法,母亲所用的似乎是空心球形的金属暗器,出手轻盈飘逸,但射速之快打穴之准实乃自己生平仅见。
龙晴片刻打完一轮暗器,已将围攻的白狼打退了五六丈远。只见她左袖一带,顺势将安凝托上马背,道:“你们三人骑马快逃!”说罢把缰绳扔给墨羽。
墨羽此时已站不稳,接过缰绳直接塞给墨然,说道:“带郡主走!”
墨然一拍马屁股,乌骓马一声长嘶,负着郡主一下就冲散了包围圈。白狼虽凶残,但见到乌骓马如此神骏也颇为忌惮,纷纷后退避让。乌骓马脚下生风,转眼间已消失在鸟道尽头。
母子三人相视一笑,迎风而立,顿感豪气干云。生路已断,当下唯有破釜沉舟,奋力一搏了。
这时身边的几只白狼突然停止了攻击,跳出圈外呲牙怒吼。原本在外圈灌木丛中的游荡的白狼也纷纷显出行迹,团团将三人围在当中。
连绵不绝的狼吼之声如汹涌的巨浪拍击在墨然胸口,顿觉头晕眼花,气血不畅,脚下也站立不定。三人面前少说也有四五十只白狼,如果群起而攻之,任龙晴有通天之能也无逃生之法。
一声长嗥划破长空,在沉闷的阵阵狼吼中如一把利刃,劈荆破浪般刺来。墨然本已血脉翻腾,此时更觉气血冲顶,一空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一片积雪,继而天旋地转的倒在雪中。
墨然感觉自己如坠万丈寒潭,仿佛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气吞噬,呼吸益发的困难,意识越来越模糊,恐惧在周身弥漫。忽然,前方亮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微光,墨然手足并用,拼命向前方奔去,仿佛那就是自己生命即将燃尽前的最后一点光华,脑中唯有的信念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死死的抓住它。但只觉动作粘滞,寒气已侵蚀到自己的每一根脉络,每爬一步钻心的刺痛感使得自己几欲昏厥。强大的求生欲望驱使下,墨然还是一点点的接近微光,或者说是微光转向了墨然,但此时它已没有了之前的温存,而剩下的,是血腥,是暴戾,是那双在无边黑夜中渐渐张开的血红的眼睛!是狼眼!
墨然不顾刺痛拼命向后爬,仿佛依然感到那双可怖眼睛下的阴影已张开了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浓重的腥臭之气已将自己吞没,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最后一点意识即将消逝的那一刻,墨然仿佛感到有一股大力将自己从无尽的寒潭中捞起,逃离了痛苦的窒息感后立即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意识渐复,墨然发现自己躺在墨羽的怀里,墨羽手举一支简易的火把,发出一团温柔的火光。然而自己虽感到浑身刺骨的冰冷,但衣裤干燥并没有浸水后的潮湿,那之前溺水般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呢?
此时龙晴也围在墨然身侧,满目怜惜的抚摸着墨然的脸庞,眼神中似是关爱似是愧疚,眼波流转又似是意味深长。
周围仍旧狼嚎阵阵,群狼围而不攻却颇有法度的让出一条小径直通山上,一团黑塔似的巨型阴影正在缓缓而来。
虽被群狼所围,生机渺茫,但墨然看到眼前的情景仍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而来的是一只七八尺高的白狼,毛发雪白油亮,外形与之前墨羽所伤的那只相似。只是眼前这只面目更加狰狞凶残,张开血盆大口在十几丈外就可以闻到一股腥气。一双通红的眼睛如鲜血欲滴,虽是野兽但眼神中的暴戾凶狠使人望而生畏。更诡异的是白狼身上竟然骑着一个身型瘦长的人!
狼多以爆发力制敌,素不善耐力,故而人们往往不寄希望能驯狼负重,更难以想象竟有人能御之如马。狼背之人肤如枯槁,似是极为高大,目测应在八尺以上。发型奇异,顶门光亮但两鬓皆有一髡头发,长可过肩。双目深邃却无光彩,如一口干涸的深井,似非活人。身上的装束与中原百姓迥异,中原尚右,故而多为右衽,但此人身着一圆领左衽的毛皮布帛混拼长袍,上面花团锦绣,颇为明丽,与这人半死不活的面相十分的不搭。
墨然识得此人胡服胡帽应是书中记载的契丹人打扮,不过据史册,契丹一族鼎盛于大辽,后在女真,蒙夷的屠戮下已几近灭绝,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得契丹后人!
此人御狼来到近前,凝视面前三人半晌,缓缓道:“没想到恶龙之血竟还有传人。”
墨然险些要捂住自己的耳朵,这人说话语气平淡但声音如锯木般刺耳,一字一句似是敲打着耳膜让人头晕目眩。
龙晴抢先一步护在墨家兄弟面前,邴然道:“毒狼未除尽,龙血自有传承!”
墨然听着一脑袋浆糊,不知母亲跟这破锣嗓子打什么谜语。只盼这家伙能少说两句话,不然自己真有自废双耳的冲动了。
契丹人并不多言,但见他两颊微动,似是冷笑似是低语,身前两狼如有感应,闪电般的纵身向三人冲来。
龙晴脚下步伐灵动,不待两狼扑击,身形一晃已闪到两狼近前,手中短剑颤动,顿时波光粼粼甚是夺目。两狼转眼间已连中数剑,而后眼中红光散去,惊恐的钻入两侧树丛中逃走了。
契丹人脸色平静不露喜怒,两腮微颤,身侧四只白狼相继攻去。
龙晴迎风而立,不闪不躲,待得四狼奔至近侧跃起之时,左手上下纷飞,几道青光伴着飘飘白袖,四狼已然败跑。
契丹人嘴角不住颤动,幅度越来越大,包围三人狼群内圈的八只白狼同时跃出,张牙舞爪的扑来。
墨然此时咬牙爬起,喝道:“娘亲,此人以声御狼,他就是白狼阵眼!”
墨然出身军门世家,虽生性温文尔雅不爱舞刀弄剑,但耳濡目染对兵法韬略已颇有见地。群狼围攻进退有序,必然是受这胡人调度,又想起刚刚被自己所毙那只狼头上奇怪的钢针,墨然心下渐渐明澈。
契丹人与群狼相隔甚远,调度白狼攻击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而群狼攻击之前唯一的征兆便是契丹人嘴角的颤动,想来定是此人通过某种特殊的声音发号施令,只是这种声音凭自己的听觉是感受不到的。想起刚刚自己所中此人的异术,视觉听觉已完全被幻像所蒙蔽,唯有触觉尚在,应当是此人善于通过听觉使人产生幻想,调度白狼亦是凭借这一手段。而白狼头顶的钢针或许是此人为了加强声音效果的工具了,钢针镂空,中悬细小薄片,受契丹人声音信号颤动。钢针插入位置多半是使白狼产生幻觉而“听从”号令的“元神之府”了。
龙晴听得墨然呼喝并不答话,看得出此时她凝神周旋于八只白狼的围攻已竭尽全力。每当龙晴击溃一直白狼后,便有另一只白狼补上空当,所以龙晴虽剑法身法奥妙无穷,对敌之势却不得丝毫舒缓。墨家兄弟自知本领不济,怕上前帮忙反倒是碍了母亲手脚,只得在一旁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