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在贝克斯解决完工作的事情,随便闲逛一下。但他竟然见不到一个从磨坊出来的人,所以也看不见芭贝特,跟他在路上想像的一点都不一样。
傍晚很快到来了,可以闻到百里香和椴树芳香的气味。青山上种满了树木,好像被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细纱铺上一般,周围静得可怕,但并不是梦里的那种静,亦不是在快要去世时的那种静,这种感觉突然停止运作。好像它想以蔚蓝的天空为背景拍张明星照一般,在林子的一些树之间,在那碧绿的草原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根木杆矗立着用作发电报。在一棵杆子下有一个陌生的东西倚着,丝毫没有动静,活像一株枯萎的树干,原来是鲁迪。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让自己也融入寂静的大自然,他没有睡着,没有死去。但他的思想总觉得世界上的一些重大事件和他一辈子的重大事件像电报线那样丝毫不动,毫无声息的通过电线传播。而他一生中的命运,从此时开始“思想被顽固地确定下来”,正像波浪一样迅猛地冲击他的大脑,他的目光死死地看着树叶上的一个点。那里好像磨坊主的女儿芭贝特的卧室里透出的一丝微光,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别人一定会以为他在让家人告诉他,他们将在因特拉克的一个亲友家里居住。鲁迪大步向盖米尔的方向走去,他不能自主了。
他已经走在小时候和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兜售小木屋的那条山径,而在云杉的后面,他的外公小木屋依旧在那里。一个陌生的人住在里面,一群小孩跑来跑去和他童年时一样在卖东西。
其中一个卖给了他一朵阿尔卑斯蔷薇,鲁迪购买下来。他想送给芭贝特,他觉得是件好事。
他匆匆地来到吕申河的两条支流所聚汇的地方。茂密的阔叶林,核桃树下是一片葱绿的荫凉地,远远的他可以看见风中飘扬的旗帜,鲜红的底子上印着白十字,既代表瑞士又代表丹麦,他到因特拉克。
这个城市太繁华了,真是任何一个都城都无法比拟,鲁迪这样认为。因特拉克身着节日盛装显得高贵无比,它和其他的以商业为主的城市丑陋无比的石屋不一样,这里看上去是青一色的木房子,一直从山上连接下来,在青绿的山谷中、在小河边整齐的排列着一排排木房子,偶有一些杂乱之处,那便是大道。这是世上最豪华的街道,这条街和鲁迪小时候见过的一点都不一样,时刻都在变化着。就好像外公用那粗糙的手雕刻出来的一般,精致极了。也许是家中柜子里保存的那些木刻屋被移到了这里,在这里茁壮的成长起来。每个木屋都是旅店,全是为游人开设的,窗台和阳台满是精致的雕刻。而且一片片美丽的花园被每一所房子衬托着,花园一直延伸到碎石砌成的宽广的街道旁边。美丽的花园沿着大路,但仅仅沿着一侧扩展着,如果不是这种形式,那么屋子便会遮住院子前面的那片碧绿的草坪。在那大片大片的草地上,挂着铃铛的母牛走过来走过去,铃响的声音就像阿尔卑斯山脉在那高高的草原上回荡着一般。那一带被许多大山围绕着,而且前面的雪山当中有一个很大的缺口,这正是人们眺望那白雪皑皑而又不乏流光溢彩的“处女峰”。它也是瑞士的山峰中形状最独特的一座,身穿不同服装的邻国的人们随处可见,而且从各个地方涌来的乡下人更是闹个不停。比赛者们的号码插在他们帽子上美丽的花环上。到处都是欢歌笑语,风琴声、管弦乐器和烦躁的吵闹声不绝于耳,木屋上和桥梁上都用诗文和徽纹装饰得异常美丽,到处都有旌旗和五颜六色的大旗随风飘扬。枪声响个不停,这也是鲁迪最愿意倾听的最优美的音乐。在这种缤纷的氛围里,他把那可爱的芭贝特抛在了脑后,但事实上却是为她而来的。
射击比赛选手们来到了靶场,接着鲁迪也在他们的行列当中,而且是他们当中最有运气,最勇敢的一名,他总是准确无误地击中靶心。
“那个从别的地方来的年轻的参赛者是谁呢?他会讲法语,好像是瓦利斯州人,但他又能清楚地讲一口德语。”人们疑惑满怀地问道:“小伙子很小的时候生活在格林德尔瓦德。”有一个认得鲁迪的人说道。
年轻的鲁迪神气活现,看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他的视力和力量都既准又稳,简直百发百中。
他的运气太好了,以至于他很有胆量。鲁迪经常有胆量去面对一切。过了一会儿,他的身边便围了一大群人,人们为他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为他欢呼着,他似乎已经忘掉了芭贝特,忽然他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一个操着满口含糊法语的人对他说话:“你来自瓦利斯州吧!”
鲁迪回头见是一个红彤彤的脸庞,而且是身材高大的贵人,原来是贝克斯的那个富有的磨坊主,他宽大的肩膀挡住了秀色可餐的芭贝特。但她还是用她那含情默默的目光窥了鲁迪几眼,富有的磨坊主为他所居住的州能有这样一个非常棒的小伙子而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鲁达确实运气非常好,在他那无限的微笑几乎绝望的时候,幸运的曙光终于射向了他,使芭贝特鲜活的面孔又在他脑里浮现出来。
每一个人在离家乡很远的地方碰见自己的同乡,是多么的有缘啊!接着他们结识并互相交谈,幸运的鲁迪终于取得射击比赛的第一名,名誉几乎和磨坊主在贝克斯凭借家中的金钱和一流的磨坊的声誉一样,两个成功的男人互相握了一下手,这正是鲁迪从前不敢相信的。芭贝特也动情地和他握了一下手,鲁迪随即也紧紧地握了一下,痴情地看着她那羞得通红的脸庞。
磨坊主生动的和他谈起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的那一段旅途,谈及他们路过的一些比较大的城镇。这次真的不枉此行,他们先后乘坐了汽轮、火车和邮政马车。
“我是从捷径走来的,我翻过了茫茫雪原和绵绵的雪山,从来没见过有那么高的路途,但再难险的路也被人类给征服了。”
“那很危险,会掉下来摔死的,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不知哪一天你会被摔死的,最好小心一点。”
“不会摔死的,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去相信自己!”鲁迪自信地说。
鲁迪被请到了磨坊主和芭贝特暂住的亲友的家里去做客,大家都知道他的亲戚以前也是贝克斯的居住者。而这对于鲁迪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遇,他太幸运了。运气总在你的身边转动,假如你能够找到自己并牢牢的记住。“上帝虽然赐给了我们粮食,但他却不帮我们把它煮熟。”
他在芭贝特的亲戚家中,得到像自己家中一样的待遇。人们纷纷向这位世上最棒的射击手敬酒。芭贝特也包括在内,鲁迪为此很感动,同时回敬了他们。傍晚,他们在那非常美丽的旅店大道上,沿着老核桃树走着,道上的行人多得很,非常拥挤,他迫不及待地提出挽起芭贝特,他讲他非常乐意与沃州的人交往。因为沃州和瓦利斯是相邻的两个非常友好的州。他虔诚地流露出特别愉快的心情,让可爱的芭贝特为这件事而去紧握他的手,他们像情人一样的肩并肩走着,芭贝特这个美丽、动人的姑娘非常有趣。她不断地指点别国女人的衣服和走路的姿势,鲁迪也很同意她的意见。她并非讥笑那些外国人,因为他们也许是很富有的人,非常漂亮非常有气势。芭贝特记得,她的一位教母,就是一个非常富有的高不可攀的英国美妇。在芭贝特还很小的时候,她被圣水洗浴,教母送给芭贝特一个价值连城的胸针,亲自给她别在了胸前衣襟上。后来教母来了两封信,原打算这次与她的女儿一起在这里与他们在因特拉克重逢的,但这几位教主女儿年龄都已达三十岁,但可爱的芭贝特才仅仅十八岁,花一样的年龄。
那红润的嘴说个不停,芭贝特所说的一切鲁迪都记在了心里。他同样讲了一些他自己的故事,讲他经常到贝克斯去,谈到她美丽的磨坊,他也多次见到漂亮的芭贝特。但她却从来没有在意他的存在,甚至鲁迪把前些天的那次满怀希望的冲动都告诉了她,非常失望的是她与她的爸爸不在家中,到了很远的这里,好在没有远及那堵令他头痛的不能翻越的极长的那堵墙。
于是,他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而且鲁迪并不是为了射击比赛而赶来,他来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他深深地爱着他。芭贝特是个很文静的女孩,鲁迪让她瞬间承受了很多很多。他们走着走着太阳也回家安歇去了,只有“处女峰”依然带着淡黄的光辉矗立着,被周围碧绿的山峰怀抱着,人们都呆呆地站在那里观看这壮观的景色,鲁迪和巴贝特也被这景色吸引了。
“我想没有比这更壮丽的景色了!”漂亮的芭贝特说道。
“我想也不会再有了!”鲁迪一边说着,一边痴情地看着她。
“可惜我们明天就要分开了!”稍微过了一会芭贝特说道。
“到贝克斯来探望我吧,我想我的爸爸会非常高兴的。”芭贝特轻声地提醒鲁迪。
五、回家的路上
次日鲁迪将再次翻越那些来时的山峰,而且带回许多东西,他荣获了三只银制奖杯,还有两支上好的猎枪和一只银制的咖啡壶。这些东西在成家立业后非常有用,但这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他得想尽办法去翻越那艰险的山峰才是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由于天气善变,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而且不停地下着大雨,非常的沉闷。云彩像泡沫一样飘浮在山峰上,掩盖了大山原来的光辉,在森林的深处有砍伐的声音传出。对于沿着山坡滚了下来的树干,从峰顶俯看,这些树干像一根根筷子在滚动,但当你走近一看,却是一些船桅之材的上等好木。吕申河也奏着很乏味的曲调。风沙沙地吹着云朵。忽然在鲁迪的身边出现了一位花儿一般的少女,奇怪的是她在他身边,鲁迪竟然没有察觉。她也想翻过这座山峰,她的眼睛透着磁力,吸引着你不得不去看她,而且那双眼睛出奇的有神,像镶了两颗水晶,玲珑乖巧。
“你有没有未婚夫?”鲁迪试探地问。现在在他的脑子里只有情人最重要。
“我没有未婚夫,不要走那条歪路,你应该走左边这条,靠近一些!”她微笑着说,给人的感觉好像她说的并非都是真话,让人无法相信。
“对,那样就会掉进寒冷的冰缝,看来你对此路并不十分熟,但还想当我的向导吗?”鲁迪轻率地问道。
“我是最熟悉不过了,我集中精神走路,而你却想着山谷里的树木。在这儿住着一位狠毒的冰川女王,她向来对人类不十分友好,人们都很怕她,”陌生的女人回答道。
“我不会害怕她的,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放走了我,但是现在我已长大,轮到我放掉她了。”鲁迪高傲地说。
天变得越来越黑,但雨仍然下个不停,还夹杂着雪花。雪花耀得人眼睛生疼。
“把手递给我,我拉着你走。”姑娘好意地说道,说完伸出她寒冷的纤纤玉手。
“你扶住我,我才不用女人来帮我呢!”鲁迪说完矫健的在雪地上快步走了起来,远远地离开她,他的身上被雪花盖得像盖了一层白布。西北风刮着,后来他听到那个陌生的姑娘在他的身后非常活跃地笑着唱着,声音很独特。肯定是冰川女王派来害人的东西,当他小的时候在山顶石屋过夜他听见过同样的声音。
雪越下越大,云儿也堆积在他的脚下,给人漂浮的感觉,鲁迪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见。只听见远处山歌唱声不绝于耳,这歌声一听便知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鲁迪历尽艰险终于到了山的最高峰,山路漫延到罗纳河畔。他仰望那湛蓝的天空,在查菲尼的方向有颗特别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照着眼睛。他忽然想起了芭贝特,想起了自己和她的幸福生活,心中不禁涌出无限暖流。
六、访问磨坊
“哦,亲爱的,你竟然带回来这么多宝贵的东西!”老婶婶一边用奇特的鹰一样的眼睛盯着一边说,她摇着她那细得可怜的脖子,灵活的向四周转动说:“我的侄儿,你的运气太好了,让我亲你一下,我幸福的侄儿!”
老婶母亲吻了一下鲁迪。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很不情愿,好像在应付她一样,“你长得太帅了,没有人比你更英俊,我的侄儿!”老女人说道。
“别再打搅我的思绪了!”鲁迪听完老妇人的夸奖非常高兴。
“请允许我重复一遍,你的好运气来临了!”老女人说。
“对,你说得完全对,我也相信!”鲁迪好像在对自己说,心里想起了芭贝特。
鲁迪第一次这样痴情地留恋一个深不可测的峡谷,留恋峡谷那边的心上人。
“我想磨坊主和他的女儿也应该到家了,根据我的估算已经超过两日了,我得去贝克斯一次。”他自言自语。
他又去贝克斯,在那里,受到了磨坊主和芭贝特的盛情款待,而且捎来了因特拉克亲戚的问候。她很少言语,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了,但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告诉了鲁迪一切的一切,鲁迪觉得这已经是最大的殊遇了。本来善谈的磨坊主经常用自己巧妙、幽默的话语引人开怀大笑,大家都明白,他是一个特别有钱的磨坊主,而现在给人的感觉更是如此。磨坊主更喜欢听鲁迪那艰难的打猎生涯,听他讲述作为一个好的羚羊猎人,怎样面对和解决在山顶遇到的危险,听他谈起他怎样艰难地在狂风和冰冷的天气,在冻结的山崖的边缘的不稳定的雪檐下行走,谈他从冰雪堆积的危险的悬崖的冰桥上行走的历险。给磨坊主讲有趣的猎人生涯,谈那狡猾的羚羊和优美的跳跃姿势,谈到面对刺骨的寒风和铺天盖地的雪崩时,猎人们所表现出来的大无谓的精神。那镇定的眼光,鲁迪能够感觉到,每一个故事都深深地吸引了磨坊主,而且他特别喜欢听秃鹰和鹫的故事。
在离贝克斯不远的瓦利斯的一座山上有一处鹫巢,鹫非常狡猾,把巢穴建在突出的悬崖下,深陷进去的地方。即使上面的巢里有小鹫,人们也无法捉到!前几天有一个来自英国的人,用大量的金子请鲁迪把那只小鹫抓下来,“但所有的事情都有个极限,头脑清醒的人是不会去捉的,只有头脑简单的傻子才会去送死。”鲁迪说道。
一杯杯的烈酒喝进了肚子里,故事也一个个地讲过了,但鲁迪还是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当他首次从磨坊主的家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微弱的灯火在窗口的绿枝间闪了一下。木屋里生活的猫从天窗顶爬了出来,躲在厨房里的馋猫也从屋梁上爬了出来。“你知道磨坊里的最新消息吗?在磨坊里有一个人偷偷地私定终身了!主人还不清楚,鲁迪和芭贝特在桌子下面互相踩着脚,却踩了我的脚爪子了,但我为了怕惊着别人所以没有出声。”
“如果是我就好了!”馋猫说得很惋惜。
“发生在厨房里的事,不能发生在居室里!我倒想看一看,主人知道此事后会持什么态度?”居室猫说道,一副悠然的样子。
对,鲁迪也很想知道磨坊主听了此事之后会怎样,但他已经不想再等了,没有了耐性。因为小鲁迪已经坐在通向瓦利斯州和沃州之间罗纳河桥上的通用马车了,怀着无比的胆量,像以往一样,脑袋里只是幻想今夜能够得到磨坊主及其女儿的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