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宫女娘娘自是没答应,我揣摩着他嘴里说的一会是多久?我揣摩着自己操蛋的人生还有什么惊喜,跻身一个高富帅的肉体?看来我是想多了,连冥界这种地方都要“好处费”,我这心是彻底凉透了。不知不觉我听见无边的旷野里传来一丝丝哀鸣,鬼哭似的让人心里发麻,我走过去,老远便看见白无常那顶纸糊的破帽子,“老白,怎么了?”
白无常转过身来,“原来是小兄弟,恭喜你闯过七魂阵,就快要还阳了吧?”我没有做声,而是望向了白无常身边的一个弱小恰似灵魂模样的东西,黑白无常手中不知拿着何物,正摊开手掌喂着这个十分弱小的灵魂,那灵魂摊开来不过手掌般大小,浑身打着哆嗦,畏惧又十分渴望的吞食着黑白无常手中的“食物”,白无常口中反复念叨着,“众生何所求?从此为尘埃”。
说着说着,白无常又出了哭腔,那个极其幼小的灵魂瑟瑟地说道“叔叔,叔叔你别哭了,我知道我就要魂飞魄散了,你别哭了,其实,其实我不怪她的。”白无常转过脸去,不再对着那个弱小的灵魂,而是转向我,再次说道“恭喜了。”
我淡淡地不无悲伤地说道“谢谢,说说你吧,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她,是谁啊?”我手指向那个弱小的灵魂。
白无常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等丑事,人界不知何时开始,众人只贪享乐,无教化,越来越多的腹中胎儿被扼杀,皆是在偏僻之地。新生婴儿出世,若无母血滋养,肉体定难生存,灵魂也随即魂飞魄散,我与黑哥喂给他们的便是‘无往饭’,一种冥界的吃食,但却类似人界的断头饭。她就是被女人生在路边草丛活活饿死的孤魂。”说到这里,白无常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我与他皆不免唏嘘。
此时,一向不太说话的黑无常竟然开了口“他们有的甚至是为了报一点点恩情,修了几世,投胎到报恩的人家,却何曾想到他们的父母为贪图一时之欢,把他们当成了累赘,诞在茅房,诞在荒山野岭,甚至有的神识刚成,肉体未聚,却要尝受堕胎之苦,肉身不能成型,灵魂受尽折磨,最后魂飞魄散……”
听到这些,我不禁浑身发冷,我望着那个弱小的灵魂,缓缓伸出手来,两行清泪自心底流出,可我此刻也只是个灵魂。我的手向她而去,却无法触碰她的任何,她仿佛就是一缕空气迷茫在荒芜的黄泉路上。渐渐地,她的脸开始扭曲,她焦急地说道“叔叔你可以帮帮我么?我就快要魂飞魄散了,因为我太小,可是我的妈妈时常做噩梦,其实,其实虽然我无法投胎,无法做她的女儿,可是我不怪她,真的不怪她,那个男人…算了,叔叔,我谁都不怪,谁都不怪……”小家伙摇着头,那声音,慢慢消散在黄泉之路,却不停的在我的耳边回荡。多么幼小纯洁的灵魂啊,大人们为什么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因为自己的放纵不自爱,给这些幼小的灵魂造成魂飞魄散的伤痛,他们也许是修了几世的因缘啊。可谁知,那年奈何桥畔,竟是永恒,我伸出手,漫天飞舞的不知是冥界的蜉蝣,还是灵魂的碎片,点点滴滴,却仿佛都带着伤痛。我不禁感慨,冥界真是个伤感的地方,我有些想念妻子和我的女儿了。我对着灵魂飘散的地方,缓慢却坚定的说了一句“放心吧,我会告诉你的妈妈,你并不曾怪她。”
忽地,白无常又指向远处的另一个灵魂,“喏,那是一个凶魂,他是带着极大的怨念被母亲抛弃的,多半会借着强行掳来的精气去报复他的父母,并且极具攻击性。”
我惊讶地问道“你们不管的么?”
黑无常在一边不满地说道“管?怎么管?多不计数,而且阴差一旦近了,他们便发出最难听的啼哭,四处逃串,难听的很,管不过来喽,何况,万事皆有因果,又如何能断得?只许他父母纵欲,不许他索取报复么?”黑无常的一番话,竟让我无言以对,我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只弱小的带着怨气的灵魂,像一只凶巴巴的小狗,对着过往的灵魂龇牙咧嘴,可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在瑟瑟发抖,发出呜呜的哭声。白无常说道“放他去吧,你身上有他们畏惧的气息,他们害怕你。他们多半并不会害人命的,只是吓吓人罢了,其实说白了,那也是诞下他之人心中有愧,惶惶不得终日吧,这又怪得了谁?他没多久也就要魂飞魄散了,成为食魂鸟的食物,个别的被邪恶的修术之人利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我见他的好似脸的部位逐渐变得狰狞,我甚至有些发毛,只听他口中喃喃说着“我不恨,我不恨……”可就在他要四分五裂的片刻,他似笑似哭般哀嚎着,“我为何不恨?为何不恨?我恨,我恨,我恨啊……”那种声音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我仿佛看见那些小鬼,正伸着苍白的小手,撕扯着那人界某些男女的灵魂。
我忽见一只大鸟盘旋而下,对着空中残缺灵魂的碎片,有滋有味的吃起来,它每啄一口,仿佛就有一声哀鸣,白无常对我说道“你应该不认识这鸟吧?它叫‘食魂鸟’,却不吃正常入轮回的灵魂,只吃这种魂魄弱小,无法入轮回的魂魄,待到这些弱小的灵魂四分五裂的时候,便被吃掉了。偶有剩余,便化作这黄泉路上看似蜉蝣般的东西。这大鸟三百年成年,便由冥界的猎户射杀,因其怨念太深,其肉不得食,化为花肥,滋养着冥界的彼岸花,也算是赎罪了吧。”
我望见那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娇艳欲滴,原来这都是灵魂在滋养着,我忽然极其厌倦这冥界的一切,除了那“醉黄泉”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