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华胥族第二篇部族战争第十一章谁的人生不是一场儿戏?
凌晨抬起头,眸中无悲无喜,平静地看着螭的背影,眼帘渐垂,轻声道:“必须要承认的是,我现在确实很不好,这不止是状态,也是表现,还有你们的那些认为。”
“而按我的经历来说,半年的失去知觉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我早就有经验了。”
“只是你们想过没有,谁都会有脾气,我自过来之后便可以随意自由的蹦跳,但现在却不行,因为娲和螭一直在逼着我不停地研究与修改,经常性的便要实地考察,身体自然不堪重负。”
这般说着,凌晨瞟了眼娲,又看着前方不远处螭的身影似乎有些轻微的抖动,嘴角不经意的上扬起来,眸中藏着些笑意,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族母——
身体似乎也有些抖动,不过看她那脸色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啊。
不过与我的想法却真的有些符合来着...
凌晨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起来,看着场间依然没有任何人出声,甚至族母都将手抬起来制止身后的众人讲话后,他才轻轻发出几声啧声来,清了清嗓子这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道:“只是可惜这并非是我的想法。”
“事实上错也并不在他们身上,只是我活该罢了,”撇了撇嘴,凌晨抬眼看了一圈众人眼中的惊异,说道:“他们这么做也顶多就算个引子,甚至这般做法也可以说是经过了我的默许的,毕竟做事想法子的是我,哪怕我只是拖着,他们也说不了我什么,可当初承诺是我下的,多少还是应该靠谱些,至少也要尽到自己的那份力。”
“而这般现状的起因也只是当时的那场大火,看起来我的体表确实没有什么区别,但事实上我却是将往后几十年的活性都给预支了,现在我的身体确实可以看作死了,只是脑袋却不知道为什么没事,可能是因为我有...的缘故?”
在说到某样事情的时候,凌晨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小,比之前小上很多,哪怕是这场间连些风声与鸟雀声都没有,众人也依然没能听到。
除了娲。
她的注意力始终在他的身上,不管是螭的转身也好,族母的抬手也罢,哪怕是在凌晨话语间忽然呼啸的风声都没有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可能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她的唇角微微扬起,想到了许多这样那样的,只有自己与他才知道的事情。
感受到身旁娲视线的灼热与温柔,或许是为螭之前的话所影响,又或许是因为场间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敌意,凌晨回过头,罕见的没有出口成脏,反倒是如许久之前那般,微微向她笑了笑,而后便敛了笑容,回过头继续说着:“我现在这般模样的解决方案事实上在半年前刚出现的时候,我便找瑶光问了,它也没办法,但它说它可以去找...”
说到这儿,凌晨的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些什么来,只得将头低了下去,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那它呢,那么大一头鹿,再跑能跑哪儿去,不还是要回来的吗?”螭有些激动,他已经两年多没见到瑶光了,没想到是凌晨让它去找自己身体的治疗方案去了。
“然后呢?”族母的眼微眯着,似乎并不为凌晨的话语所动。
“然后?”
凌晨笑了起来,笑容显得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有些不敢相信族母了。
“哪儿还有什么然后!”
“这便是然后!”
“然后它就跑了!”凌晨的声音因为咆哮而有些尖锐:“它说了要一起走下去!结果现在就跑了!”
“明明他还救了我的...”
凌晨没有在瑶光的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他的眼中忽然多出些疲惫来:“我也很喜欢娲,她是这么好,又怎么叫人不喜欢。”
“但我可能快死了...”
“我难不成还要让她继续喜欢我?”他微微扬了扬嘴角,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我巴不得她恨死我,最好哪天逼急了一刀把我给捅了。”
“只是现在既然已经成这样了,那我的这些小心思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继续下去。”
稍稍抿了抿嘴唇,凌晨的头在一阵僵直后逐渐向后仰去,而娲也条件反射一般将他的头重新扶正。
风声渐渐小了,只余下场间众人各异的神色,凌晨看了看反应,发现螭与族母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便晃了晃脑袋,很是活泼的解释道:“喏,这也就是我为啥说我要死了的证据了。”
“我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却是发现我身体余下的这些受控制的部分正在慢慢地脱离我的控制,”凌晨的声音很是轻佻,便好似说得不是自己,而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路人,又或者是在说一个笑话:“就像刚才那般,我的脖子已经在慢慢的失去知觉了,预计今年冬天我便会彻底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
凌晨说得很是开心,可众人却越听越是心惊,毕竟族里那些未完工的战争兵器全是出自凌晨的设计,如今这秋季正是打仗的时候,若是他这般撂挑子,螭是说得霸气了,可说得出与做得到向来便是两码事。
“那...”
华胥有些纠结,她看着凌晨这般凄惨模样,是怎么也问不出口那一句“兵器的制造与使用怎么办”。
可凌晨需要他问吗?
自然是不需要的。
事实上凌晨早已经做好了关于自己“后事”的安排。
他挑了挑眉,很有些自得地道:“我这人啊,哪怕是死都可以死的这么安心,啧啧,这么一想起来便觉得自己实在是...”
只是,他这般话语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或者说他们语言上的回应。
唯独一个“人”,或是一道声音——
在凌晨说到一半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
这声音听上去便惫懒至极,语调中还透露出几分猥琐来:“死的安心很光荣吗?说到底还不是死了,切...”
听着这声音,凌晨便仿佛被定住了,过了许久才极缓慢的转过头来——
在湖的对岸,一头梅花鹿静静的站在那儿,便好似与身边新长的树苗融成了一幅画,可其面上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倦。
“呐,你那些屁话我都听了,只是你的那些安排都不用了。”
“为...为啥?”
“因为你不会死。”
“这...这...”
凌晨忽然觉得有些哽咽,他这半年来费尽心血,就为了让华胥族能够在自己死去后依然可以征伐,现在却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凌晨的表情变幻着,面上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而远处一直默默看着的族母也微眯着双眼转过了身:“走吧。”
“只是...”站在她身旁的兵老有些犹豫:“之前不是已经商量了个解决办法吗?”
“不用了,”族母偏过头瞟了一眼尚在狂喜中的凌晨:“他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
“但这么高抬轻放真的好吗?总还是要保留咱们的威信的...这又不是什么过家家...”
兵老轻声嘀咕着,却不料祖母听着他的话却点了点头:“谁说人生便不可以拿来当儿戏了?不是我一直都把这些东西当儿戏,你们也不会在那般年纪便接了上一批老家伙的位。”
“现在的结果不也挺好?你看螭那小子笑得多开心啊...”
族母领着众人站在湖心岛上唯一与陆地相接洞穴口,用手中黑杖远远指了指跃入水中正向着瑶光游去的螭。
“既然他们能做好,而扮家家酒又是他们的风格,那已然老去的我们为什么不尝试着将这些事情看到更加儿戏一些?”
“谁的人生又不是一场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