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铭南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白棠棠知道他就这个脾气,冷冷清清,话不多,于是也就不再追问。
谁知,姜醒来后重重地把书包往位子上一放。
贺铭南轻声和她打了声招呼:“早。”
姜醒:“哼。”
白棠棠一头雾水,什么情况,不是“挺好”?
看起来,姜醒不太好。
“怎么了?”白棠棠问。
“你问他。”姜醒轻轻瞥了贺铭南一眼。
求生欲使贺铭南正襟危坐,他无辜地摇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后来白棠棠才知道,事情的全部是这样的——
那天黄昏,夕阳西下,舞蹈房独属于他们的时光。贺铭南和姜醒的手,手碰到了,它们……握在一起了!
贺铭南的手掌宽大,姜醒的手掌绵软,他们就如同无数电视剧演的那样,在美好的光线下四目相对。
姜醒羞涩地微微低头。她变了,变得容易害羞,她再也不是叱咤风云的林城私立高中一姐了。
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姜醒的心思千回百转时,只听贺铭南说:“姜醒同学,你手好凉。”
“嗯?”
“你要多喝热水。”
多喝热水什么鬼?
“不想喝热水,我想喝奶茶。”姜醒眨巴眨巴眼,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挽救一下这场对话。
“一杯全糖奶茶的含糖量最多时超过六十克,相当于十三颗方糖,骑车三小时才能消耗,你确定吗?”
标准的死亡回答。
“我胖?”
贺铭南连连摇头:“不是胖,是增加肥胖风险。”
四舍五入,还是胖。
再见。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姜醒的回忆到此为止。
“去他的命中注定!”姜醒猛然拍桌。
贺铭南看向她。
姜醒:“咳,没说你,我说这本小说。棠棠,小说还你,你这是什么小说?剧情太扯淡了,一点都不好看。”
白棠棠看着怀里突然被塞进来的一本包着皮的书,翻开一看,明明是一本《世界名著赏析》。
白棠棠嘴角抽搐。罢了,随他们吵去吧,她和她的指导书都是无辜的。
好在贺铭南的情商还不算无药可救,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杯酸奶塞到姜醒的抽屉里,然后戳戳她的胳膊。
“不要,拿走,减肥,没资格吃。”
贺铭南又戳。
姜醒十分有骨气:“别喊我,没结果。”
贺铭南苦恼,他好像把新同桌惹恼了,怎么办?
午休的时候,贺铭南一个人坐在操场旁挂满花藤的走廊上,思考人生。
严俊昊三人组路过的时候,只见贺铭南一脸落寞,十分忧郁。
严俊昊旁边的小卷毛突然心生感慨:“看见贺铭南的侧脸,我一男的都心动,难怪好多女生喜欢这一款。”
然后,只见留着改良版莫西干发型的严俊昊率先向后退了一步,另一边站着的板寸头少年也跟着后退。
“你们不知道吗?贺铭南在校草提名榜上人气不低呢。”
两人继续后退。
小卷毛:“你们干吗?”
严俊昊的表情奇怪:“你告诉我,‘攻’的反义词是什么?”
“防啊。”小卷毛纳闷,“你们怎么回事?古古怪怪的。”
这时,贺铭南突然喊住了他们,三个人顿时紧张地顿住脚步,谁也不想回头。
小卷毛扯了扯严俊昊的衣袖,连连使眼色:“大哥,怎么办?他来了,他向我们走过来了,他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严俊昊闷闷地说。
然后他就感到一股推力把他推到贺铭南面前,两个跟班小弟表情无辜,握着拳头在后面为他加油。
——大哥,你强你先上,我弱我观摩。
严俊昊一脸“人间不值得”的表情。
他努力挺胸,不想丢了他们“林城私立高中铁三角”的颜面。
“什么事?”
贺铭南一脸严肃:“严同学,我想向你们请教一个问题。”他说,“如果一个女生问你,她喝奶茶会不会胖,你怎么答?”
这是新时代旗帜下的脑筋急转弯?
“不是脑筋急转弯。”贺铭南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
“唔……”这可把严俊昊这个大个子难倒了。
小卷毛听了抢答 :“我知道,当然是告诉她,你怎么能有种想法呢?你这么瘦,不管喝多少杯都不会胖的啊。”
贺铭南瞬间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
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小卷毛:“同学,你很有前途。”
贺铭南走后,小卷毛美滋滋地对同伴们说:“你们看到没有?南哥还是很亲切的,他刚刚夸我了呢。”
严俊昊翻了个白眼
板寸头无言以对。
——你好骄傲哦。
一天辛苦的课程结束后,姜醒叼着酸奶吸管,一手捧着奶茶,一手拽着贺铭南的衣袖出现在烧烤摊。
白棠棠看着他们,用眼神询问:“你们和好了?”
姜醒小幅度点头,愉快的样子像一只被顺毛的小猫咪。
两人找位子坐下来,气氛融洽。
白棠棠看了一眼贺铭南,无奈地摇摇头。所以说,何必呢?最后还不是要给她买奶茶。
她又拍拍姜醒的肩膀。
所以姜醒又何苦呢?还不是要像个老父亲一样原谅他。
烧烤摊的聚会主要是为了聚众吃“课桌”,打赌输了的戴眼镜的男同学站起来咳嗽了两声,说:“今天请大家吃烧烤的主要原因,大家都知道了,祝贺我们醒姐和贺铭南喜结同桌缘。”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隔壁桌。”
“一杯奶茶,敬两位新同桌。”
掌声响起来。
姜醒懒洋洋地举杯:“谢谢朋友们的祝福。”
干了这杯奶茶。
喝了一口,姜醒侧头对贺铭南说:“有点太甜了,腻。”
贺铭南惊讶:“有多甜,比你甜?”
姜醒的奶茶没拿稳,差点脱手,她大惊,贺铭南这是去哪里进修了?堪称脱胎换骨,效果惊人。
她小声说 :“你不必这样……我都不习惯了,你以前那样,也挺好。”
姜醒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贺铭南忙松一口气:“真的吗?”
“真的。”
两人交头接耳。
“那下次给你买半糖。”
“好。”
聚会进行到高潮,戴眼镜的男同学拎上来一个定制的蛋糕。
打开一看,蛋糕上放着课桌的翻糖模型,同学们挤在一起笑着拍照。
“绝了,没想到真的吃‘课桌’。”
姜醒也跟着笑。
她问贺铭南:“怎么样?我们自己赢回来的课桌,吃吗?”
贺铭南摇摇头:“你想吃哪块?我给你切。”
这时,姜醒的前同桌,就是被姜醒的冷气冻跑的那个,跑过来情绪复杂地对姜醒说:“醒姐,你一定要对新同学好一点,不要像对我那样。”
这哀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姜醒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吐槽的渣男。
这位男同学又对贺铭南说:“贺铭南同学,我们醒姐脾气不好,你要多多包涵。”
姜醒微微昂起下巴,一副大佬的模样:“还要你说?贺铭南是我的人,我罩他。”
“是不是?”姜醒侧头问。
贺铭南没反驳,轻声应了一声:“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铭南的颜粉和事业粉女同学们大惊。
——铭南同学,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姜醒的拥趸们——女神,求你再考虑考虑,我们也想成为被醒姐罩的人啊!
贺铭南冲姜醒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姜醒心都要化了,越发想要保护新同桌,甚至操心贺铭南这样单纯的男孩子,万一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贺铭南对这个同桌也很满意,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和传闻中的完全不同。
今天的姜醒也在努力想要保护别人呢!同学们,请相信,这是一对团结有爱的同桌。
姜醒的眼睛终于痊愈。
周末,她和白棠棠及几个熟悉的朋友约好出门玩。他们从小住一个学区,从小升学路径差不离,彼此都熟悉。
当白棠棠拉着姜醒下楼的时候,姜醒惊讶地发现,以程舟为首的男生齐刷刷地骑了一排自行车停在她家楼下。
没错,就是那种两个轮子,跟炫跩酷没什么关系的自行车。
姜醒十分诧异,咋了,节能环保还是消费降级?
要知道,程舟这帮男生爱车如命,平时出行都骑着重机车,别提多扎眼。同学们私底下都叫他们“机车帮”,有一次被程舟听见了,对方被他吓得腿软,他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这名字不错。”
程舟是林城私立高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比姜醒他们高一个年级。
程舟板着脸按了两声铃,笔直的大长腿跨在自行车上,冲着白棠棠喊:“还不走?”
白棠棠正跟姜醒说话,闻言,笑着跳到他的车后座上,向姜醒解释:“我跟程舟说,摩托车太危险,无证驾驶风险大,交通安全,人人有责,他也觉得有道理。”
听见这话,程舟脸上阴晴不定,脸色几番变换,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点头默认。
姜醒的表情石化了一秒钟,白棠棠不愧是交管局局长的闺女,安全意识就是强。她心里快要笑疯了,谁的话对程舟都不管用,还不是败在白棠棠手下了。
不然怎么说一物降一物呢?
一群人黑着脸,蹬着小车车来到新开的电玩城。
姜醒是个玩跳舞机的高手,她和白棠棠一人一边,跳舞机周围很快围了不少人,程舟带来的人还给她们起哄鼓掌,场面一度十分浮夸。
“白棠棠,你怎么在这儿?”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白棠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校服,戴着黑框眼镜,圆头圆脑的男生正看着她,目光里尽是谴责。
她随口说:“来玩啊,你呢?”
男生说:“我补习班刚下课正要坐车回家,从这里穿过去,就是车站。”
“哦。”白棠棠不说话了。
男生又说:“你怎么跟他们玩在一起?”
白棠棠皱眉。
男生不懂看她的脸色,不依不饶:“你快点跟我走,不要在这里不学好。白棠棠,我一直以为你是洁身自好的好学生。”
不学好?不洁身自好?
白棠棠觉得莫名其妙,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十名,虽说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但是也没有放松过自己的学业。她爸妈都没有干涉过她交友,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同学却一口一个她不学好,把她的朋友全骂了。
“这呆子是谁?”刚拿了汽水过来的程舟阴沉沉地问。
“竞赛班的同学,不熟。”
程舟把汽水塞到白棠棠手里,转身向男生走过去,他用胳膊圈住男生,推着那人向外走:“来,我们出去谈谈。”
男生慌了神:“你干吗?放开我。”
程舟的一帮兄弟起哄:“找你聊天而已,走走走。”
“醒醒,你等我,我马上回来。”白棠棠担心他们动手,又把汽水塞到姜醒怀里,急匆匆追程舟他们去了。
有异性没人性!
可怜的姜醒,就这样抱着好几瓶汽水被留在了原地。
这时,姜醒突然听见电玩大厅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欢呼,她循声望去,看见一群家长带着的小萝卜头正围着一个穿黑白熊猫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欢呼尖叫。
“熊猫好棒”的叫声此起彼伏。
原来,大熊猫正在带他们玩投篮游戏,别说,大熊猫的玩偶服看着笨拙,但是他动作利落潇洒,投篮更是一投一个准,显示板上的分数一直在往上涨,很快投篮机就把一张游戏赠券吐了出来。
大熊猫取过赠券,递给其中一个小孩子,摸摸他的头:“拿去换礼品吧。”
然后他又给了家长几张宣传单:“我们的课程了解一下。”
家长们乐呵呵地接过传单,有几个还仔细咨询了一下培训中心的课程内容。
姜醒不由得佩服,现在教育机构招生的套路不得不服。
孩子们散开之后,大熊猫走到边上摘下了他的头套,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蹲下休息。姜醒眼睛一花,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真的没看错,发传单的人就是贺铭南。
头套闷热,戴久了根本坚持不住,贺铭南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他正口渴,就见一瓶清凉的橘子汽水递到他眼前。
“喝吗?”
他抬头一看,姜醒跟批发饮料似的,抱着汽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抢在他开口之前,姜醒说:“不计算热量我们还是好朋友。”
贺铭南:“嗯……”
“你在这里兼职?”姜醒问。
“嗯。”贺铭南接过她手上的汽水,仰头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贺铭南在林城没有亲属,他需要挣钱,日结的工作对他来说非常符合心意。
“那我跟你说话,不打扰你吧?”姜醒问。
贺铭南摇头。
这时,有个声音替他回答:“不打扰,他下班了。”
贺铭南惊讶地看着老板,挂着金链子的老板非常有生意头脑,楼上楼下的培训班和电玩城,都是他开的。
老板用一个“过来人”怀念青春的眼神看着他们,和蔼地对贺铭南说:“有你在,我们的宣传工作进展快多了,所以你放心跟你的小同学玩吧,工资我照样一分不少给你。”
姜醒感慨:“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于是,姜醒的周末聚会意外变成了和贺铭南两个人的电玩之旅。
姜醒好奇地观察贺铭南身上的玩偶服。
贺铭南见姜醒盯着他看,有些疑惑,他看了看姜醒,又看了看旁边的投篮机。他的目光在姜醒和投篮机之间梭巡了好几回,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投篮机前,拿起一个篮球递到姜醒跟前:“你也想玩吗?”
姜醒摇头,还是盯着他看。
贺铭南:“你……”
姜醒的左脚轻轻碰了一下右脚的后跟,小声说:“你转过去,我能不能……”
贺铭南顿时紧张,小姑娘要干吗?
他心想,姜醒是要抱他吗?不,不行。如果同意了,是他占了人家便宜,还是被人占了便宜?可他转念又想,姜醒一个人落单被留在这里看起来好像蛮可怜的,被朋友丢下了吗?她还叫他背过身去,不会是要哭了吧?
姜醒永远不会明白,一个表情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少年,内心戏会这么多。
结果,只听姜醒一脸向往地说:“我能不能……摸摸你的尾巴?”
嗯?尾巴?
姜醒是如此地不按常理出牌,贺铭南刚刚吐出一半音节的“你”字尴尬地卡在喉咙。
“当,当然可以。”
姜醒顿时喜笑颜开。她满足地狠狠撸了一顿熊猫玩偶服的尾巴,幸福地想,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手感又软又舒服,跟撸猫似的。
她半眯着眼,仔细品着这尾巴,圆、滑、嫩……
贺铭南背对着姜醒,感觉到她轻微的动作,他非常配合地撅了下屁股。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玩偶套子宽大,又有支架支撑,他这么小幅度的撅屁股有什么用?尾巴也不会更翘呀。
于是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挺了挺背。
姜醒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里的尾巴,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恶狠狠地威胁贺铭南:“我撸尾巴的事你不准说出去,知道吗?”
原来醒姐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姜醒又问他:“你一会儿准备干什么?”
她本想问问贺铭南要不要看刚上映的《超凡蜘蛛侠》,“我请你看啊”几个字就在嘴边,可无奈贺铭南是个老实人,他说:“回家看书。”
好吧。
他真的起错名字了,他不应该叫贺铭南,他就应该叫“贺直男”。
姜醒有一种冲动,请他出一本书,名字她已经帮他想好了——论一百种把天聊死的方法。
月考临近,老师把姜醒郑重地托付给了贺铭南,她的快活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
班主任的诉求很明确,希望他们能共同进步,如果不能,会考虑给他们安排新的座位。
班上向来有“一帮一”的传统,但如果搭配的同学效果不佳,拉低学习效率,就会考虑重新安排。
贺铭南的成绩有目共睹,几次测验他都不声不响地全部拿下第一名,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这个奖学金学生的分量扎扎实实,不掺水。
他就是一座宝藏,可别说,想跟他坐的人还真不少。
谁不想抱大腿呢?但可惜,大腿瞎了眼,自己把自己打包扎好蝴蝶结,稳稳当当坐在姜醒旁边不挪窝。
班主任还是没有放弃姜醒这个上课睡觉、下课打闹的小青年,让她在不耽误贺铭南学习的情况下,也跟着学学。
班主任语重心长:“你是个有潜力的孩子。”
姜醒痛哭。
——您看我的潜力在哪儿,我改还不行吗?
贺铭南也受到了班主任的嘱托。姜醒如临大敌,一整天都怕贺铭南突然提出要给她补习,非常苦恼要用什么办法让新同桌明白——她就是块朽木,不用雕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各科课代表路过他们桌收作业的时候,姜醒不停地用余光看贺铭南,看得她的眼睛都要抽筋了。
要问醒姐写不写作业?往常自然没人敢管,但现在多了一个贺铭南……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不大一样,贺铭南目不斜视,交了作业之后就不管她了。
啥意思?姜醒眨眨眼。
——敌不动,我不动。敌还是不动,我只好诱敌深入。
于是,姜醒改变策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空白练习册,摊在桌上。
——看,除了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本姑娘的大名,一个字都没有!
贺铭南没看她。
姜醒再接再厉,又掏出课本,同样一片空白,生怕贺铭南注意不到,她轻轻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把书往他那边推了一点。
贺铭南转了转头,姜醒屏住呼吸,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他站起来了。
姜醒仰头看着他,盯着他的嘴唇。他要说话了,果然,他就是班主任的人。来吧,她已经准备好了,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补作业是不会补的,这辈子都不会补的,美男计对她没用!
贺铭南说:“麻烦让让。”
姜醒发蒙:“啊?”
贺铭南的嘴角挂着笑:“上厕所,你也去吗?”
姜醒连连摇头:“不了不了,约不起,我们不蹲一个坑。”
贺铭南的笑意更浓了。
姜醒挪开椅子让他出去——朋友,您请。
等到贺铭南回来,他几乎没费什么劲,一句话就让姜醒改变了主意。
他轻声叹息:“姜醒,你知道班主任今天的意思吗?”
“学不好就换座位。”姜醒说。
“对。”贺铭南望着姜醒,坦言,“我不想换,你呢?”
姜醒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了贺铭南乌黑的眼睛里,她听说,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心意,就和他对视,对视超过三秒,就能听见心声。
贺铭南的双眸深不见底,姜醒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一直在自我催眠,换就换,谁怕谁,从来都是她威胁别人,她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
什么时候?现在呗。
她说:“我知道了,别管我。”
说罢,姜醒就气呼呼地把课本竖起来挡住脸,不说话了。她好气,气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真没出息。
她单方面的冷战持续到放学,她不说话,贺铭南竟然也跟个没事人一样没跟她说话,她更气了。
姜醒一抬头,发现班上只剩下几个同学。她坐在座位上,沉着脸转笔。
几个同学纷纷转头看她,一副要做坏事怕被她破坏的样子,她只好跟他们说:“你们该干吗干吗,不用管我。”
于是,一群人神神秘秘地把教室的门窗关好,又把窗帘拉严实了,做贼似的。一个头发齐肩的姑娘拿出一个U盘,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我请大家看片,男生一个都不许走,谁走谁是叛徒。”
男生们顿时起哄:“什么片?”
低像素的画面被投屏播放,字幕显示——贞子。
原来是几个女生想看恐怖片自己又不敢看,于是拦住了几个男生让他们留下来壮胆。
随着惊悚诡异的背景音乐响起,女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
“啊啊啊——”
可是叫着叫着,女生们感觉有点不对劲,她们松开捏在一起的手,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啊啊啊——”声音是从老熟人严俊昊的方向传来的。
“严哥,我怕。”短寸头男生说。
“不要慌,我也怕。”严俊昊一本正经地安慰他。
“哥,你这样一点也没有安慰到我们。”小卷毛抱住严俊昊。
“不怕不怕,这世界上没有鬼,电影里面都是假的,你看那影子身上裹的哗哗响的都是塑料袋。”
“我不看,我不看。”
“你看,你看。”
“不!我不看,我就不看。”
女生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为什么他们能叫得比她们还大声?于是,女生们也不看电影了,改看男生。
坐在后排的姜醒感觉天灵盖快被他们吵翻了,扔了个粉笔头到他们身上:“别吵,再给自己加戏就出去。”
一群男生收了声,埋怨地说:“醒姐能不能不要戳穿我们。”
女生们这才反应过来,追着他们这群戏精要打。
“咦?姜醒,你在写作业?”
有人发现后排的灯没关,姜醒正对着作业冥思苦想,差点没把自己坐成一尊“思考者”雕像。
“很稀奇吗?”姜醒转着手里的笔,淡淡地说。
“当然……”女同学话锋急转,“没有。”
配着恐怖片的背景音乐写作业,姜醒不愧是姜醒,心理素质一流。
“你怎么不回家写?”另一个男生问。
“没什么,怕我妈见到我写作业大惊小怪。”
同学们顿时理解地点点头,然后自觉把后排的空间让给了姜醒。
一通打闹下来,他们一点害怕都感觉不到了,也就没了看恐怖片的气氛。原本还有人想继续看,但他们一回头,就能看见对着作业奋笔疾书的醒姐。于是,他们自我检讨,姜醒都开始用功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放纵自己?然后,恐怖片被调了静音,搭配着奇怪的画面,一群人开灯都拿出了作业本……
等到贺铭南敲门的时候,把他们吓了一跳,以为老师来了,离讲台最近的女生飞速跑过去把投屏关了。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又响起,声音不急促也很清晰。
“谁啊?”
“我,开门。”
一听不是老师,大家顿时放松,给贺铭南开了门。
“哎呀,你吓死我们了,还以为是老师呢。”
于是,贺铭南进门之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一群平时不爱学习的人在姜醒的带领下都在……写作业。
严俊昊几人苦恼地围在教室后排,望着习题,不会,真的不会,醒姐,求放过啊。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铭南看看姜醒,姜醒呆呆回望。
哦,她偷偷用功被人抓包了。
真是倒霉他爸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贺铭南的目光扫过同学们,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说 :“你们是打算留下来参加晚自习吗?”
住校生晚饭后有固定的晚自习时间,姜醒这群走读生从没有参加过。
贺铭南见识到了他的同学们究竟溜得能有多快,一个个脚下生风。
开什么玩笑?自习?抱歉,告辞。
一群人瞬间没了踪影,教室里就剩下贺铭南和姜醒两个人。
姜醒把作业本默默往贺铭南那里推了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会。”
“哪里不会?”
“都不会。”
贺铭南不语。
姜醒小声说:“你教教我。”
贺铭南目光微凝,低缓的声音中充满无奈:“你下午不是这么说的。”
惨,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