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将房间渗透。张年没有睡意,她的手下意识般向着床头柜摸过去。她触摸到了床头灯,没有找到香烟。突然她打了个冷颤,知道自己的意识错位了。杨念东是不抽烟的,抽烟的是老莫。前几天,老莫做完爱后抽烟她也跟着抽了一支,感觉不错。她将台灯打开,拧到最暗。淡淡的灯光下,杨念东的皮肤有些反光,好像在上面涂了一层猪油一样。同时她还发现,他仰躺在床上的时候肚子比头高很多。
张年尤其想念老莫。关键不是数量,是质量。张年这样想着的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踮着脚去到阳台上。她很想打个电话给老莫,听一听他的声音,但是一想,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他,容易引起误会,让他看轻了自己。
老莫喜欢拉上窗帘光着身子在家里走来走去。张年喜欢老莫光着身子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样子,但是她却没有勇气像他一样,离开了床,她怎么样也要在身上挂点布。她只是喜欢裸睡。
老莫还喜欢洗澡,基本上做一次爱洗一次。杨念东就不一样,他一般是做爱前洗一洗,做完后就算是出了一身汗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洗,张年向他提意见他也不听,振振有词地说人家外国人都是早上起来才洗澡的。
这天张年有机会溜号,就在大白天跑到老莫这里来了。老莫正在洗澡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张年一听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接这个电话,那个女人问,你是谁!张年一听生气了,软软地说,我是小年呀。找老莫来听!张年一咬牙,很狐狸地说,他正在洗澡呢。她刚说完,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
老莫在洗澡间里问是不是电话响了。
张年说,一个神经病,打错了。
张年说完,就跑去跟老莫一起洗澡。她喜欢看他的裸体,更喜欢在水里抚摸他的裸体。他的皮肤是男人中少有的细腻、光滑,他的肌肉不是很发达,皮下脂肪很少,她的手从他的皮肤上滑过,感觉就像正滑过的是自己的皮肤。
张年的手机响了,是杨念东打来的。他说,他父母来了,要她下班后早些回家。她说好的,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呢。他说,他也是早上才知道的,他们杨家都是糊涂人,他们上机前才想起打电话告诉他。
杨念东又问张年正在哪,刚才打电话到公司去同事说她出去了。张年说正在楼上的朋友那里呢。她有个女朋友在她们公司的楼上上班,他见过那女孩,但跟她不熟。杨念东问要不要去接她下班。她说不用,免得让他父母以为她欺负他。
未来的公公婆婆,张年见过几次,对他们的了解不深,她只知道他们现在还像以前一样在安徽老家过着俭朴的生活。杨念东现在每个月往家里寄500元钱,过年过节另外再给。500元,在安徽老家可以让两位老人过上很好的生活,但他们还是像从前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张年曾问过杨念东,为什么不一年给父母6000元而要每个月都往邮局跑,杨念东说这你就不懂了,一年收到一张汇款单的快乐比不上一个月收到一张。张年又问,为什么不把他们接过来呢?杨念东说,还不是为以后作打算,一来怕他们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二来怕你跟他们相处不好。张年说,算了吧你,是你自己不想受他们管束就把责任推给我。杨念东说,那我把他们接到这里来你没有意见?张年说,没有。他们终究没把老人接了来。
张年知道,老人这次来,十有八九是催他们结婚的。杨念东妹妹是在三年前结婚的,之后,老人开始催他们也把婚事办了。父亲说,真是不明白,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不结婚,心里踏实吗?杨念东就说,太忙,顾不过来。父亲说,你们一天不结婚我们就一天不能安生,我跟你娘都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说不好哪天就要去了。他们对张年是很满意的,当年杨念东一无所有,她也肯跟他,而且他们还认为儿子在南方能挣这么多钱跟张年不无关系。
两位老人在他们这里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他们都是下了班就回家,很少在外面应酬。因为回家太早,精力无处发泄,例行公事的次数就多了,几乎每晚都要操作一番。毫无激情的做爱索然无味。张年相信杨念东也有相同的感觉。或者是太频繁,使到质量下降吧。张年又是这样安慰自己。想念老莫是必然的,可是令她生气的是,老莫居然一个电话也不曾打过给她。第八天,张年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老莫,老莫说最近比较忙,过一阵再找她。张年说,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老莫说,张年对不起,我迟些再跟你联系吧,最近真的是忙,也不太方便,你知道我也想你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张年愿意相信老莫说的每一句话,有时明明知道他在撒谎敷衍自己也愿意相信他。
第九天,张年的表哥过三十岁生日,请群朋友一起庆祝,也请了张年和杨念东。
表哥早早地结了婚,生了孩子,两年前离了婚,把孩子丢在父母那里,重新过起单身生活,然后到处宣扬单身生活的种种好处。他请大家到市里最另类的酒吧“雅士轩”去喝酒。对表哥,张年是佩服的,三十岁的人还像小年轻一样有勇气,敢把挣来的钱像流水一样哗啦哗啦地用掉,他甚至对张年说自己结婚太早,这时要好好玩,把少年的快乐全部赚回来。这间酒吧之所以被称之为另类,是因为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出现,妓女、鸭子、皮条客等等。张年和她的朋友们喜欢到这里来玩,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和氛围无可挑剔。
他们在包房里喝歌。突然,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音乐。是“的士高”时间。每晚的十一点,这里就放这种音乐,让大家狂舞一番。有几个人去外面的舞池跳舞了。张年倚在门边看外面的人跳舞。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跳进了她的眼睛,她吓了一跳,可是等她去寻他,却又是找不到。杨念东叫张年去唱歌,是他刚才点的《当爱已成往事》。张年摇摇头说不唱了。她不太喜欢这首歌,觉得这歌太矫情;也不喜欢《霸王别姬》,觉得这部电影太压抑。可是杨念东非常喜欢,不管是电影还是歌,他都是非常喜欢,那首歌他唱得荡气回肠。当年,他们是一起到电影院里看这部电影的。看完后,杨念东说真是令人感动呀,我觉得他们表演的是我的故事呢。那时他们正热恋着。张年就问,哪个是你?张国荣还是张丰毅?杨念东说,都不是,是巩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