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舞》这首曲子时,我的心绪正在秋天里紊乱。朋友说,给你首曲子听罢。随后,他发过《竹舞》来。我点开,可有可无地听着,却渐渐被它摄了灵魂。乐曲在我耳边轻轻吹弹开来,似一滴夜露,掉在碧潭里。又仿若涨潮的水,瞬息间,慢慢退落。月亮升起来,心,宁静成一朵花蕾。风徐徐吹过来,人家的炊烟息了。鸟在窠里安眠。猫在屋顶上缠绵。应该是两只猫罢,一黑一白为最好。这个时候,所有的竹都醒了,风吹,叶动,它们翩翩起舞。
点点月光,漏进竹的影里。远处有流水的声音,亲切得如同耳语。想象开始成繁花盛开:应该是在月亮的窗口,应该是佩戴银饰的女子,手里一管长箫。箫声悠悠,那是从竹的骨子里沁出的声音,像上好的白绸锦缎,在月下抖开来,上面泊满泠泠月色。竹在舞,情在飘。月亮开了花。
这样的时光多么好,适合相思。碧纱窗前,竹们摇曳生姿,那是黛玉的竹。竹叶上有斑斑啼痕,是黛玉落的相思泪。只是这样的相思注定了无望,她来,只是为了还他眼泪。黛玉与宝玉的爱情,终不能在俗世里,长成一杆青青的竹。
好在俗世里的大多数姻缘,都能成就一段俗世的温暖。我想起我的小姑初嫁时,在屋后流连。那里,生长着一片竹。夏天里,我们全家都坐到竹林里吃饭纳凉。小姑抚抚这根竹,摸摸那根竹,最后对祖母提的要求是,她要挖一些竹根带到婆家去栽。
一年后,我去小姑家,她屋后的竹已窜到屋顶高了。其时她正怀了孕,坐在竹的影里,给肚子里的小宝贝,缝制一件婴儿衫,安安静静幸幸福福着。风吹过,她头顶上的竹叶在舞,摩挲出快乐的声音。
也还记得,两小无猜的光阴,和邻家小男孩,在竹林里掏鸟窝。大鸟啾啾绕林子上空凄凄叫着,那时的我们,哪里知道鸟也有骨肉亲情啊,只管把些小鸟捉下来玩。
长大后,与他却成陌生。偶在家乡的路上遇到,连句问候也不肯说了的。竹林还在,都是依稀时光了。心底里,却永远的竹影婆娑,童年的印迹是永远的温暖。每每外出游玩,遇竹我必去观赏一番。常州有个因竹而闻名的旅游景点叫竹海,我曾追了去看。浙江的普陀山上,则生长一种特别的竹,通身都是紫色,那里的紫竹林寺院,就是得名于那些紫竹。我曾在紫竹林寺院住了一星期,早上四点起床,穿过一片竹林,去看小沙弥们做早课。竹沙沙沙跳着舞,檐角的铃铛在风中兀自丁当。有出尘的感觉。
在桃花岛上,满岛好像都植着竹。竹林里,有竹的房子。世外桃源的样子。许多竹上都刻满字,我一一看过去,刻的都是地久天长恩恩爱爱,新痕压旧痕。是幸福着的爱情。
一阵风来,满岛的竹,一齐舞蹈,相互致意,仿佛都在说: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君心能似我心吗?难。所以世间许多的爱情,才有了疼痛和无奈。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却有一朵朵山楂花,繁密地开在他们记忆的枝头,让他们在追忆往昔时,不会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