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一直在听《布列瑟农》,马修·连恩演唱的。
这是一首关于家园关于流浪的歌,它的背景是:1992年,加拿大某些地方政府施行了一项名为“驯鹿增量”的计划,为达到目的,必须大量捕杀狼群。布列瑟农,那个安静的村庄,那个生长着温暖记忆的地方,顷刻间泊满离别的忧伤。
一定是秋冬季节,远山,树木,人家的房屋,应该还有尖顶的教堂。其时,夕阳正落,阳光的影子,一点一点斜了,直至无。薄雾罩下来。星星开始亮了。风吹来晚钟的声音。落叶的味道,寂寥而温暖。流浪的生命——人,或者狼,此刻,就站在那片温暖的天空下,那片他们热爱之极的土地上,作深情回眸:“我站在布列瑟农的星空下/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请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整首《布列瑟农》,曲调深沉,有着厚重的忧伤,像刚刚落下一场浓烈的雾,又像深秋里,飘过一场雨,一日一日在窗外下,下不尽地下着,让人望不到头。别了,亲爱的家园。别了,我的爱。“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马修·连恩忧郁的嗓音,舒缓而低沉,把这首曲子演绎得湿漉漉的。淋透了心的,原不是雨水啊,而是泪水。是双眸中的泪。
不忍看那个回眸:光秃的树丫,我爱你。沉默的山冈,我爱你。尖顶的教堂,我爱你。哪怕是人家屋顶上一缕炊烟,也爱,也爱的。那些寻常的,在告别的此刻,都变得那么亲切,那么刻骨铭心。迟缓的脚步,该迈向何处去?四顾苍茫,而一转身,就是关山险阻,天际遥遥。亲爱的家园,再也看不见了,亲爱的你,再也看不见了……
一个听过这首歌的女孩告诉我,她现在最怕听到火车声,一听到火车声,就想起这首《布列瑟农》来,年轻的心,就落满泪。她落泪,是因为亲爱的人,坐了火车去了远方。她想念他,她要在火车的这头,等他回家。
我祝福了她。有爱守着,她的那个人,想来不会迷路。这是人世间最最温暖的守候啊。怕只怕,一别之后,从此魂断梦也断。就像布列瑟农天空下那群流浪的狼。
我想起一个朋友来,朋友因做生意亏了,曾远到大西北去苦钱。走的时候,是怀了绝望的心的——亲情淡泊,朋友疏离,家乡再没有温暖可寻。他几乎是以一种逃离的姿势离开的。但在那个大草原深处,在那些月色浓酽得能让人醉倒的夜晚,他辗转反侧着遥想的,却是家乡。
一日,他终忍不住想念,在静夜里,给我打来电话。草原深处手机无信号,他就借了人家的卫星电话给我打。一分钟,十块钱,他亦是不在意的。他说,他要听听我的声音,听听故土的声音。原来,千万遍阳关走尽,最思念的,还是那个家园。它或许只是几杆青青的竹,或许只是光秃的枝丫上,托着的一个大大的鸟窝……那是根植于生命里的,无论对于人来说,还是对于狼来说,家园,才是灵魂最后皈依的地方。
但愿我们都能回到自己梦中的布列瑟农,但愿所有的灵魂,不再流浪。
瓣瓣粉红中,一点素白,上有露珠盈盈欲坠。是心事三两点,不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