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洗去春节回老家后归途的风尘,电话铃就响了,是原来的一个同事打来的,告知我昔日的顶头上司何主任死了。
“何主任,”我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眼前浮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的模样,眼泪竟不听使唤地漫上了眼帘。
同事讲他是去年12月办的退休,轻轻松松还没有几天,就这么突然死了,死于脑溢血,起因是正月初五那日玩麻将时,为捡一块掉在地下的牌。生与死、乐与悲竟就那么一瞬。
我呆呆地听着,想起自己离开这个单位已是几年了,我的离开实际上与我对他的怨恨分不开。他是一个极认真的人,正因为认真得过头,“文革”那阵子就一马当先了,对那些有小资情调、出身不好、爱搞白专的人实施了专政。后来,时代拨乱反正之后,也因为他的认真,他担任了科室领导,兢兢业业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
而我与他的矛盾焦点的起因也在我,那是为了维护两个学生,他们因为自费而获得读书机会但担心考试不及格而违规得到了试卷,但在考场,却因为抄写提前准备的答案被抓,为此,我在对两个学生进行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后,决定牺牲自己而让学生免于开除的处罚,就主动告知是自己出试卷后,没有收拾好试卷的草稿,让送作业本进来的学生发现了,然后提前把题目做了一遍所导致,或许也因为我平日里有些自高自大,又有些随心所欲的秉性和他多年形成的近乎“套中人”的认真,他则以此为突破口,对我大肆严厉,接踵而至的职称评审,自然也就因为我缺乏教师的职业道德,随之还有分房子、工资晋升等都成了牺牲品,按当时各种要求,我是符合条件的。
其实更为严重的是,他为此对待我就像那个失斧的邻人,总看到他给我“小鞋”穿的目光,或许我的身上的确“刺”太多,他也认为必须要为我一根根拔掉,一度,我们剑拔弩张。无奈之间,三十六计,只好走为上计了。记得办完了最后的那道手续,我竟瞪着眼睛对他说:“这下你该称心了吧。”
可此时此刻,我却深深地垂下了头,仿佛是自己诅死了他似的。仔细想起来,我分到这个单位时,他那么热情地接待过我,帮我领好了办公桌椅,给我交代一条条规程,有一年春节,还被邀请和科室同事一起到他家吃了一顿乳猪,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吃乳猪。
人与人聚在一起本是一种缘分啊,可我们往往在举手之间就忽略了这些,而计较于某些分歧与摩擦,某些不足与遗憾。其实,在有限的生命之中要想完善自己的确很难很难,而人又在世界万物中不堪一击。此刻,我想感谢我昔日的同事,因他的过世而想起我,一起为他人世的最后一程而送行。可是,此刻,我只能够对他默默地说了:主任,一路走好!愿你的灵魂安息。
四顾我们的身前身后,想想以后我们所拥有的日子,其实,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过去,所以,少一些计较,少一些怨恨,一切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