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大人，我回来了。”
洞穴的远处传来一声龙的低啸，随即在荧光真菌的映照下，一个雪白的身影慢慢靠近。
那是冥煌的弟弟冬夜，之所以走得这么慢，是因为他正颇为吃力地用魔法拖着两头死透了的地底蜥蜴。
——时时刻刻练习魔法，最好将控制魔力、驱动魔法变为自己的本能。
这是在前世记忆没有完全觉醒前，冥煌给他和自己下达的命令。
龙是强大的魔法生物，天生就具备施展龙语魔法的能力。而相比起肉体的力量，施法能力显然是更容易提升的。
因为龙族对于自身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强壮的身躯和坚固的鳞甲让他们变得容易满足于现状，从而懒于寻求提升肉体力量的方法。
相对而言，出于龙们的兴趣或者打发时间而进行的在魔法领域的研究，倒是形成了一种有些畸形的魔法体系。
畸形就畸形吧，反正冥煌知道自己和冬夜现在真要提升实力，肉体方面基本上是无计可施的，也只能从魔法上多下一些功夫了。
“这么快？”
转动硕大的竖瞳，冥煌看了看被冬夜抛在地上的，已经全身结了一层冰的两头蜥蜴，心里回忆了一下上次弟弟捕猎的用时，不禁微微一愣。
自己刚才沉思的时间不长，大概还不到二十分钟，但他记得上个月的捕猎，冬夜可是用了足足三十分钟的。
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冬夜的进步就这么明显了吗？
相比之下冥煌实在自愧不如，活了九百多年，他在冰系魔法上的造诣还不到冬夜的一半。
“是、是水汽。”
冬夜似乎看出了冥煌的心思，他花了三秒钟纠结了一下，然后将比较大的那头蜥蜴丢给哥哥，一边进食一边解释道，“就像兄长大人说的，冰水不分家，只要能感受水汽的流向……”
“原来如此。”
冥煌点点头，也不客气，张嘴撕咬起了自己的食物。
懂得借助无形的水汽判断猎物的位置，不愧是冬夜，冰系魔法天赋确实出众。即使在有史以来记载的所有白龙之中，应该也算得上鹤立鸡群了。
说起来，虽然是双胞胎，但其实兄弟两个还是存在着一些……不，甚至可以说是很大的差别的。
比如最明显的一点，冥煌的鳞片是灰白色，而冬夜则是正常白龙的那种无瑕的雪白。
再比如同为白龙，冬夜在冰系魔法方面的天赋极强，但冥煌自己却普普通通。尽管有着前世的大量经验，可“知易行难”的道理在这个世界也是成立的。
再有一点，就是冬夜从出生开始就身强体壮，然而冥煌却有些虚弱，直到进入青年期，体力和耐力才算勉强及格。
是的，要不是有前世的众多宝贵经验，比起自己那健康优秀的弟弟，冥煌简直就像是一个废物！
他们的母亲在献祭自己的时候，就将这件事的原因加入了传承记忆之中。
作为龙族的双生子，冥煌和冬夜在胚胎阶段可不懂得什么共赢、礼让、谦和之类的，那是一场纯粹由丛林法则主宰的，争夺营养物质的竞赛。
胜利者可以得到所有的营养物质，甚至包括失败者本身。如果竞争更激烈一些，甚至会出现两个胚胎同归于尽的情况——这就是为什么以前的双黄蛋，往往只能孵化出一条龙或者无法孵化的原因。
他们的母亲很清楚，即使有了自己的献祭，胚胎阶段的兄弟两个也不会知足，竞争还在继续……
好在，由于营养物质足够，最终冥煌和冬夜都成功出生了。
相比起来，冥煌作为竞争的败者，没有被冬夜吞掉而只是先天体质不足，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如果他们没有被监视的话，冬夜想必也不会过于在乎一个失败者，但事实是，兄弟两个过了九百多年相依为命的生活。
即使在人类中都有着日久生情的说法，哪怕龙族天生亲情观念淡薄，但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之下，也还是让冬夜产生了对冥煌的依赖之情。
五十年前，忙于在地面上东躲西藏的时候，冬夜确实没心思去考虑太多，不过自从来到地下世界，摆脱了圣龙山的追击后，对兄长的愧疚终于化为了实际行动。
刚刚的食物分配就是一种体现了。
当然，冥煌自己并不在意这种事，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依赖弟弟活下去……
从一开始。
“嗯？好像不对……”
咀嚼着冰冷的血肉，冥煌的瞳孔忽然一缩，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飞快地闪了过去。
其实，办法还是有的。
即使如今自己仍然被通缉，变强的办法也还是有的，为什么自己一直就没想到呢？
前世的记忆快速从脑中掠过，冥煌的心思电闪而过。就是这样，自己原本的一些想法是错的，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的兄弟，”最后确认了一次可行性后，冥煌一口咬碎蜥蜴的骨架，和着最后一点血肉鳞皮吞下肚去，然后将视线投向冬夜，“我想我们有事情要做了。”
“啊……什么事？”
冬夜显然还在回味刚刚的食物，对白龙来说，被冻结的食物，特别是被冻结的血肉可是一顿美餐，他一时之间有点弄不明白兄长的意思。
“做好准备，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面对冬夜茫然的眼神，冥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有了分量不轻的食物下肚，冥煌的思维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是啊，为什么自己没想到呢？依赖弟弟的生活确实是可耻的行为，但这并不等于……自己就一定要一辈子做个独行侠啊。
团体的力量，上一世他就在人类手中体会过了。单体力量卑弱如蝼蚁的人类，在群聚之后却能爆发出可以轻易诛杀巨龙的力量。
即使在这一世，如此道理也依然成立。
人类在三百多年前的辉煌战役中击败了兽人联盟，靠的就是众志成城。而之后人类更是通过不断的扩张和侵略，驱逐了众多原本栖息在他们周边的种族，建立了占据大陆百分之七十土地的庞大领域，奠定了其他种族不可动摇的根基。
星海大陆上的第二大势力兽人族，如果没有强大的统合力，当然也不可能在人类的猛攻下仍能站稳脚跟。
而龙族，还有圣龙山却不然。
圣龙山空有人类世界顶尖武力集团的称号，龙族也是号称平均实力最强的种族，但前者屈居于西方圣殿势力和东方皇龙帝国之间，而且还在不断收缩势力；后者更是习惯了单打独斗。
冥煌甚至可以不客气地说，如果圣龙山派来追杀自己的巨龙，不是每次都坚持单独行动，而是采取两三条合作的做法的话，恐怕现在自己和冬夜早就被关在圣龙山的监牢中了。
在没有觉醒前世的记忆时，冥煌算是有些当局者迷，被传承记忆里所谓的“龙族荣耀”遮蔽了双眼。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既然能以一定的局外人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冥煌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果放在地面上，他这样的举动自然可以算是狂妄自大和不切实际。龙族向来喜欢单打独斗，是因为那样做可以更好地展示他们的力量，而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是傻瓜和莽夫。
实际上借助龙威的力量，一条巨龙完全可以轻松组建出一支由大群魔兽、亚龙和龙兽组成的军队。就算这种军队毫无秩序，只会冲锋也没关系。
但在地下世界就完全不同了。除了星海大陆之外的无尽海洋，就要数地下世界深不可测。
比如从上古时代精灵帝国分流出来的一支——黑暗精灵，就是地下世界的住民；再比如黑龙一族除了少数代表留在圣龙山，全族都深居地底；还有几乎每年都能被发现的，来自地下的全新魔兽……
冥煌相信，比起已经被各大势力基本瓜分完毕的地表，有着大片未探索区域的地下世界，才是更适合自己发展壮大的地方。
至于隐藏在其中的风险？
冥煌非常清楚风险和机遇并存的道理，更何况自己可是准备着有朝一日光明正大返回圣龙山的，要是连眼前的这些危险都想着回避，那还不如趁早放弃那个想法呢！
“兄长大人，已经收拾好了。”
虽然还不太明白冥煌的用意，不过冬夜早就习惯了听从兄长的话，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兄长是绝对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的。
“那么，我们要出发了！”
冥煌点点头，用魔法收好自己那一爪子就能抓过来的少得可怜的财宝，随后走向隧道的出口。
隧道外，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洞，顶部和地面之间至少有三百米的距离。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四通八达的众多通道。
“昂——”
冥煌发出一声久违的长啸，一跃而起，展翼冲向空中，冬夜紧随其后。
属于兄弟两个的征途，从现在才正要开始。
